明錦柔有些意外,稍稍打量了一下俞菱心的衣飾,她今日穿了一件胭脂色織錦菱花不落地百褶裙。因著顏色要稍稍深一些,花紋又密,這樣一眼望過去,根本分不出是否有什麼茶水痕跡。
隻是若能借著這個引子離席片刻,她倒是十分情願的。
“這個好說,請到我的院子來罷。”明錦柔笑笑,又與荀瀅打了個招呼,請她多支應些,才親自伴著俞菱心離開了鏡湖水榭,往後宅自己的居所過去。
一路上兩人也沒有如何說話,俞菱心能感覺得出,明錦柔在離開鏡湖水榭之後似乎放鬆了一點,可那種滿心煩躁、仿佛隨時都能哭出來的感覺卻更重了。
很快就到了明錦柔的青虹軒,明錦柔將俞菱心讓進暖閣,又命人去取了水盆巾子鏡子,並一件新做的繚綾裙子,請俞菱心隨意整理打點,隨即便回了自己的閨房,叫人打水洗臉,重新梳妝。
俞菱心的裙子自然是什麼茶漬水漬都沒有沾上的,於是象征性地拿巾子沾了些水將裙擺按了按,做個樣子,便在暖閣裡靜靜坐著。
等了好一會兒,足足要有一盞茶的時間,明錦柔才重新出來,臉上重新上了脂粉,連鬢發都整理了一次,但還是能看出,那雙從來都神采飛揚的眼睛裡,有些尚未能完全褪去的紅意,想來剛才是真的哭過了。
不過看著她精神倒還是好了一點,俞菱心這才微微放心,隨口笑道:“秋日多風雨,古人感傷時節歎息愁緒的名句也多,明姑娘今日也要寫首秋思之詩麼?”
明錦柔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俞菱心這是提醒她,可以拿著做出秋思哀詞的借口遮掩自己的情緒,心中便有兩分感激,頷首微笑道:“是,今日確實有這樣的念頭。那俞家姐姐今日要做什麼詩?”
俞菱心搖頭笑道:“不怕社長大人笑話,我還是想再偷懶一回,看看我妹妹和其他才女們的佳作便是。”
二人正向外走,便聽外間傳來明錦城的聲音:“我記得是放在了錦柔那邊,先過去看看,等下若找不到再找人去問她。”
明錦柔有些尷尬,忙向外迎:“哥,我這裡還有客人呢——”
但說話間院門已經開了,明錦城已經一隻腳跨進了青虹軒的門,而他的身後,居然還有手拿折扇,一身天青長衫,做了尋常仕子裝扮的荀澈。
俞菱心萬沒料到這樣也能遇見,居然是在明錦柔的院子裡,還有明家兄妹在場,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反應,本能就先微微垂了眼簾。
同時又有些慶幸,剛才留了甘露在那邊照應俞芸心,自己此刻是帶著白果過來的。要不然這一而再、再而三的與荀澈在一處,甘露再是忠誠乖順,怕也會生出疑問來。
與此同時,明錦柔自然是有些尷尬的,她明白俞菱心說是什麼整理衣服,其實是看出她情緒不好,陪她出來的。這樣一個體貼周到,又行事大方的姑娘,結果在她院子裡坐了坐,轉眼就遇見了兩個外男,這算什麼事啊!
明錦城則回頭看了一眼荀澈,兩個人沒說話,卻默契地沒有走開,而是直接進了明錦柔的院子,又要往堂屋裡走。
“哥,二表哥,你們這是乾什麼?看不見我有客人嗎?”明錦柔本能上前一步,要將俞菱心擋在自己身後。
明錦城居然笑了,而荀澈則是到了明錦柔跟前,才用很低的聲音說了一句:“秦王沒事。”
這四個字的聲音之低,隻有明錦柔,以及一步之後的俞菱心聽見了。
但是這效果卻好像一道雷晴空劈下,明錦柔整個人都僵了。
或者應該說,明錦柔與俞菱心兩個人同時都僵在了當地。
幾乎是怔了片刻之後,才見明錦城又笑道:“錦柔,過來,彆傻站著,上回我拿給你的那瓶藥呢?你幫我找出來,我還有個事情問你……”一邊說著,一邊竟是將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明錦柔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