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一頓,明華月又望向扶著膝頭起身、恭敬斜簽半坐的荀澈,語氣徹底和緩下來:“澈兒,你與那俞姑娘到底有情無情?你是我的長子,也是咱們侯府的世子,你知道娘素來信任你,對你放心,你更該知道,你的婚姻大事不是兒戲,遲遲不定也是為了慎重。如今不許再耍嘴皮子胡鬨了,跟娘說實話。”
荀澈斟酌了一下,同樣認真望向母親:“俞姑娘平日裡常與錦柔、瀅兒在一處,近來也有不少時候在您跟前。她到底人品行事如何,想來母親心中也有評斷。您既然問兒子心裡的實話,兒子便直說了。在我看來,俞姑娘沉穩賢淑,善理家務,又有愛護弟妹的長姐之心——”說到此處,荀澈也停了一停,終於道,“所以兒子確實也希望得一位如此賢妻。”
明華月目光微微閃動,一時倒沒立即說什麼。
荀澈心下卻盤算飛快,開弓沒有回頭箭,剛才那句話既然出口,能不能說服母親,就在此一刻了。他唇角再度微微揚起,身子向後放鬆下來,語氣甚至都有幾分隨意:“當然,若是您看著俞姑娘有哪裡不好不妥,那此事暫且不提也罷。隻不過無論成與不成,那損壞她名節的話,兒子還是不敢認領的。”
明華月又是沉吟半晌,才忽然問道:“說起來,你們也沒見過幾回罷?”
荀澈笑笑:“管中窺豹,可見一斑。兒子自詡看人的本事尚可,有那兩回詩會的耳聞,再聽妹妹們的說話與往來,也就差不多了。”言罷他也忽然做出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皺眉低聲去問母親:“娘,可是這俞姑娘當真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若是有,母親不妨與我直言,那我也好丟開那成家的念頭。”
明華月在聽他說前頭那一段的時候其實就已經開始在回想,與俞菱心的每回相見或者耳聞,其中她為人處事的品格態度等等,雖然多少帶了些芥蒂和挑剔的心思,但怎麼想好像也想不出什麼問題來。
論容貌,俞菱心大概是平素往來的這些閨中少女中拔尖兒的,隻是打扮較為素淡簡單,就看著沒有那麼搶眼。然而若真論起五官精致、容顏美麗,能與她相比的實在寥寥無幾。
尤其難得的是俞菱心行事又十分大方得體,即便此刻明華月仍舊懷疑她與荀澈有些什麼私下往來,卻也不好將俞菱心平日的言行硬與“狐媚輕浮”之類扯上什麼關係。
至於愛護弟妹這一宗,從先前與荀瀅、明錦柔的來往,甚至今日的荀淙身上,也都可以看得明白。
但就這樣叫荀澈完全說服了?
明華月頗有些再狠狠駁一回的衝動,但看著兒子眉梢眼角裡不自覺流露出的隱約心緒,再想想他素來的才乾與精明,到底還是撇了撇嘴,含糊道:“也沒有什麼大不妥,咳咳,再看看罷。”
荀澈這時唇邊的笑意便掩不住了,起身深深一躬:“多謝母親。”
就在上房院裡明華月與荀澈這一番母子對話終於算是有了個含糊結論的時候,晴雨軒裡一直乾坐著的明錦城已經喝掉了整整四盞茶,將荀瀅手錄的那份荀淙行程也反複看了兩回,實在有些坐不住了。
他便打發下人去荀瀅那邊問問,明錦柔與荀瀅她們說話完了沒有,是不是該回府了。誰知下人剛往荀瀅那邊過去,他這邊倒先見荀澈回到晴雨軒,不由詫異道:“你怎麼過來了?姑姑那邊,沒事了?”
荀澈舒了一口氣:“算是吧。我將淙兒的混賬事情大概提了提,然後跟母親說要過來與你商議對策。”
“又拿我當擋箭牌是不是?”明錦城扶額道,“你自從跟這個俞家姑娘好上之後,我們兄妹倆就沒彆的事情了。就淙兒這點子狐朋狗友的,攔下來不就得了,還有什麼好商議的。真虧你好意思拿這個做借口。所以你這是要送人家?”
荀澈答得理所當然:“今日鬨成這樣,母親又忽然過來,她肯定嚇著了,我不送她怎麼能放心。”
明錦城也是服氣:“我可聽說了,人家俞姑娘在承恩公府都沒用錦柔幫腔,一句一句懟的瑞陽都下不來台。剛剛又給你頂了一個狗血噴頭,你還怕人家嚇著?”
“她也會擔心我呀。”荀澈嗤笑一聲,看明錦城的眼光就像看傻子,“等你遇著個情投意合的,自然就明白了。”
“切。”明錦城也哼了一聲。
這時剛好明錦柔與俞菱心也回到了晴雨軒,時間上的確是該啟程告辭了。
而俞菱心一進門,便看見荀澈也在,神情登時便輕輕一頓,雖然沒再上前了,眼光卻飛快地掃視了一下他的臉頰和身上。
荀澈上前一步,和聲道:“不用擔心,母親沒再打我。”
旁邊的明錦城與明錦柔互相看了一眼:“行了行了,走吧!我們跟你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