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陳喬領了荀澈的書信出門, 明錦城也打發了自己的親兵去傳令, 隨即又望向荀澈:“慎之, 你這到底是怎麼個打算?居然想調兵去抓荀灩, 這是一點情麵都不想留了?”
荀澈抿了一口茶:“情麵之事, 其實早就沒有了, 留不留的不過是看在我爹的份上。他老人家心裡總是對老太太有些愧疚,這一點我是明白的。但荀灩既然已經膽敢孤身回京, 又與瑞陽和朱家人勾結, 那就是她自尋死路,我能給他們留什麼情麵。”
明錦城眉頭鎖得越發緊了:“這件事你到底有幾成把握?說到底,不是也沒有人真正見過荀灩本人出現麼?所謂的實證, 就是你媳婦聞出來人家瑞陽身上有紫丁香的味道。那若是瑞陽從彆處得來紫丁香香粉呢?天下又不是隻有柳州一個地方產那什麼花粉。”
荀澈淡淡哼了一聲:“你且將那日的事情再想想。錦柔與瑞陽從來都是合不來的,瑞陽那樣心高氣傲的人, 從來也沒在錦柔身上得著便宜。後來我與慧君乘錦柔的車馬回俞家卻被攔下, 顯然瑞陽是真的要找錦柔的。她原本想找錦柔說什麼?在大街上再吵一架?”
“她倒是可以試試。”明錦城嗤笑道, “在朱家裡頭,錦柔還有幾分顧忌, 到底是上門做客的, 掀翻了人家花廳倒顯得自家沒教養。在大街上頭瑞陽若是敢找事, 錦柔不當場掀了她的車就算對得起右江王府。”
荀澈輕輕敲了敲桌麵:“所以,你覺得瑞陽原本想與錦柔說什麼?”
被他這樣一問, 明錦城的臉色也有幾分慎重了。他素來不太在這些女眷之間的後宅事情、尤其是小姑娘的口角爭鋒上花心思, 但順著荀澈的思路想下去, 也疑惑起來:“也是, 那瑞陽找錦柔說什麼?當時是在回俞家的路上,難不成是要找你媳婦的麻煩?可是也不應該,她是衝著錦柔去的。”

荀澈隨手拿起一枚羊脂玉鎮紙在手裡摩挲著,唇邊浮起了一絲譏誚:“若我所料不錯,瑞陽當時是去找錦柔講和的。隻不過被慧君逼出了一句‘庶不如嫡’,這口實落的大了,什麼講和之事也都先丟開了。”
“瑞陽郡主怎麼會主動找錦柔講和?”明錦城連連搖頭,“她那脾氣沒直接奔去宮裡告狀就不錯了,還能主動——”
話說到這裡,明錦城自己先停了下來,有關那日俞菱心與瑞陽之間的對話,荀澈之前已經與他大致轉述了一回,隻不過還沒有仔細想,隻是按著荀澈的說法先去調動京策軍等事。此刻再想想車上有人反複以咳嗽提醒瑞陽,便明白荀澈的推測到底從何而來。
荀澈等他想了片刻,又道:“以智謀而論,若是同車而行的女子,又能說服瑞陽的,大約也就是荀灩了。朱貴妃與承恩公府花了這樣大的力氣做出一場百花宴來,席間先是口角,後頭又有搜府,搞得一塌糊塗,朱貴妃如何肯甘心?對外追究是一件事,內裡不得籠絡人心,瑞陽也好,朱家姑娘也好,也是要在長春宮跟前撇清與找補的。”
頓一頓,待明錦城點了頭,荀澈又冷笑:“當然,若說當時車上是個朱貴妃賞下來的老成女官,也不是全然沒有可能。隻是若真有,那在百花宴上就應該能看見,也不會有那一場與慧君的口角。而最後一宗,便是二房的書信。他們到底有什麼可耽擱的?還不就是荀灩出不去麼。”
“好吧。”明錦城徹底放下這點疑慮,但另一個問題又上心頭,“那你堵住荀灩又待如何?她到底是你們家的二房嫡長女,你們家老太太的眼珠子。真把她怎麼樣了,你們老太太不跟你拚命?”
荀澈冷笑道:“頭一件,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麼手段。老太太壽宴是十月二十,十月十九那日宮裡就要先來人了。二房但凡還想在這壽宴上露臉,十月十八必須到京。荀灩若是出不了京城與他們彙合到一處,那就無法名正言順地回來。”
“那她若是混出城去呢?”明錦城向後靠在椅背上,“當初人家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了麼。”
荀澈一哂:“那就要問你了,連她都抓不出來,你這京策軍差事也是白領了。退一萬步,她若是真能搭上什麼通天梯送她出城,那就順藤摸瓜查上去,說不定能把誰拉下水。再者也能叫我爹對二房徹底死了心,之後再做什麼我也沒什麼顧忌。”
“那人家萬一就是豁出去了,就承認她就是跟瑞陽要好,提前回了京呢?”明錦城又皺眉道,“那也不是大不了的罪過。”
荀澈淡淡道:“她若這樣做,我倒不好將她硬攔在外頭。隻是以荀灩自視之高,當初既然敢孤身回京,必定自以為能瞞天過海地再出去。我料她不會自承失禮、落人口實。再一則,與瑞陽交好也是她的榮光,若荀灩無意隱瞞,那早就已經說了,何必將整房人的歸程一拖再拖?”
 
明錦城忽然心中一動:“難道她回京也不隻是為了見瑞陽?”
 
荀澈眸子裡滿是冷冽之意:“這是一定的。隻不過有些細節,如今我還沒有十成的把握,且等一等就知道了。如今隻要去看十月十八那日,二房到底給出什麼借口來。若說荀灩已在京中,那我倒要讚她一句果決。不然的話——”
頓一頓,他忽然唇角一勾,隻是那微微的笑意看的明錦城背後都發毛:“那她就彆想回來了。”
明錦城這次才真是吃了一驚,他與荀澈如同親兄弟一樣,自然知道荀家長房二房的不和,包括荀澈的姑姑、那位嫁去昌德伯府的齊夫人微妙立場等等,但荀澈對荀灩這個二房堂妹是真的已經動了殺機?
但他沒再問了,因為荀澈已經起身,慢慢踱步到了窗邊,負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