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一巴掌打下去的時候,俞菱心是遠遠站在正廳門口,正看著丫鬟們往裡送點心,然而眼光是正對著正席的方向的,所以瞬間看了個滿眼。
荀澈的身子幾近栽倒那一刻,俞菱心簡直用儘了全部的力氣才沒驚呼出聲,雖然後頭一直強撐著全力以赴地緊盯宴會的細節,但心裡早就已經疼的要擰起來。
荀澈這個家夥怎麼這麼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體呢。
難道就沒旁的法子好用,就非要自己上陣行苦肉計麼?
再將朱傘之事從頭到尾梳理一回,俞菱心對荀澈的應變大約也有了個猜測。再回想起在荀家的種種細節,不免又將明錦柔的行動、宴會裡的變故、以及無數繁雜瑣碎的荀家內務在心頭一一過了一回,越發疲憊。
等到俞菱心在自己府中的二門下車之時,她扶著白果和甘露的手,也覺得腳步好像有些不太實了。
“姑娘,您臉怎麼紅了?”甘露擔心道,“是不是身子哪裡不舒服?”
俞菱心用手背貼了貼自己的臉,好似有些發燙,然而在撲麵而來的寒風冷雨之中,倒也沒覺得多冷,想想便歎道:“大約是累了,可能有點低熱罷。去弄些薑湯給我喝便是了,沒有什麼大礙。”
白果欠身道:“姑娘近日太勞神了,是該好好休息了。”
“恩。我也想‘安心’休息。”俞菱心苦笑了一聲,又看了白果一眼,沒再多說。
但白果顯然會意,等到服侍俞菱心沐浴更衣的時候便悄悄近前道:“姑娘安心休息罷,二爺有消息便會即刻傳過來的。”
俞菱心緩緩舒了一口氣,闔上眼點點頭,將自己完全浸在熱水裡,試著調整呼吸,想要稍壓一壓滿懷的擔憂與思慮。
然而這樣的嘗試終究是沒有什麼用,疲憊至極的她雖然很快就上床睡下,但睡夢之中仍舊十分難受。周身燥熱之中腦海中滑過的種種景象混亂不堪,既有壽宴之中的荀澈如何挨打受辱,又有前世裡的他怎樣纏綿病榻,明華月今生擔憂與強撐,荀淙上輩子的殘廢與頹敗等等。
至於俞菱心再度醒來的時候,仍舊覺得全身依舊疲憊酸軟,甚至頭腦和喉嚨都在隱隱作痛。
“姑娘您可醒了!”甘露的聲音裡居然有一絲歡欣,隨即去扶她,“您要不要起來喝點水?太醫說您可得養養神、消消火了。”
俞菱心就著甘露的手起身,覺得還是有些頭疼:“太醫?怎麼了?”勉強轉頭望一望窗外,天色還是暗暗的,她便更迷糊了,“我這是睡了多久?”
“我的姑娘啊,您可把我們嚇死了。”說話間霜葉端了米粥進來,“您這都睡了快一整天了,中間發熱的時候還說夢話呢,老太太親自過來瞧了,又給請的太醫。”
俞菱心坐穩了,確實覺得喉嚨仍舊難受,乾咳了兩聲,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與額頭,才徹底反應過來自己這大約是風寒了,畢竟迎接秦王之時的那通僵持,人人都受了些風雨。
“恩。”她喝了兩口熱水,頭腦更清醒了些,便立時重新勾起先前的滿懷擔憂,“白果呢?”
“白果說家裡有些事,今日中午先告假回去了,說是明日一早回來。”霜葉將米粥小菜都布置好,便過來一起扶俞菱心,“姑娘起來進些粥飯才好吃藥。”
俞菱心麵上應了,也起來吃粥,心裡卻迅速焦急起來。
荀澈這是怎麼了?
不管有什麼,先叫白果過來帶個話,她這才能放心,這個時候不但沒有隻言片語到跟前,反而是將白果叫走了?這是要生生急死她麼!
但這個時候,除了耐心等,她竟也沒有彆的辦法。尤其身上雖不太熱,也還是酸痛疲憊著不大舒服,吃了藥便又沉沉睡去。
再次日起身,俞菱心便感覺出了身上的鬆快輕省,是休息充足之後恢複了過來。而白果也已經回到了跟前,卻沒與她單獨稟報什麼,隻是笑意裡帶了幾分狡黠:“姑娘好了?那今日可得好好梳妝打扮一番,精神精神。”
俞菱心目光微閃,心下卻稍微放鬆了些。看白果的神氣,荀澈那邊大約是順利的。隻是這丫頭素來也不多話的,這卻是個什麼意思?
這時甘露和霜葉就進來了,當下更衣梳洗、早膳等事且不提,剛過了巳時二刻,便聽外頭東籬居的大丫鬟霜枝過來傳話,聲音裡都有隱約的激動:“大姑娘,老太太請您更衣預備一下,文安侯夫人過來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