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句話說完, 居然就沒了下文。
俞菱心等了等, 又再追問道:“所以呢?”
荀澈攬了她的肩, 和聲道:“所以, 我自然會好好討好嶽父的, 這方麵你不用擔心。隻要, 咳咳,隻要你自己不對那位‘名揚天下的清流學士’動心就好。”
俞菱心聽他話音裡竟然有些輕微的異樣,不由十分詫異:“你居然會擔心——”
荀澈訕訕地轉開了目光:“齊珂其人,不能不算是良配。嶽父也算是有眼光的。認真說起來,上輩子你若是跟了他, 比跟著我好得多了。論名聲, 甚至論仕途,論什麼都……”
俞菱心沉了沉沒說話,隻是直直地望著荀澈。
荀澈轉回目光, 見俞菱心臉上神色很是認真, 便有些自覺失言, 斟酌著描補道:“我並沒有旁的意思, 今天早上我剛到京城, 就聽說了嶽父這件安排, 所以匆匆過來。我——我知道你也不過是不得不順著嶽父的意思出來相看, 便是我不來, 你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慎之, ”俞菱心舒了一口氣, 主動伸手去撫了撫他的臉, “你記得那時候我在青虹軒裡與錦柔說的話麼?”
荀澈的神情不由輕輕一頓:“你是說——”
“在我眼裡,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你好了。”俞菱心望著他的眼睛,慢慢地,又十分清晰地說道,“不管前世今生,不管彆人如何說你,又或者旁人有什麼美譽,在我看來,”她稍停了停,唇邊的微笑漸漸綻開,又重複了一次,“再也沒有人比你更好,我隻喜歡你一個。”
“慧君。”足智多謀的荀世子此刻竟不知還能再說什麼,從前什麼樣的刀山火海、風雨雷霆甚至生死慘變他都經過來了,然而眼前少女的微笑與目光又溫柔又堅定,卻讓他有片刻的失語。
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也再沒有什麼能表達他此刻的感動與歡喜,最終荀澈隻是輕輕伸手將俞菱心重新攬入懷裡。
而當她伸手回抱他的時候,荀澈越發覺得他也什麼都不必說了,天下最信任他,最懂得他的人,便隻有她了。
時近午正,在外頭散了大約小半個時辰的年輕人們紛紛回到了吃茶的偏殿,俞老太太與明華月已經談笑許久。間中的親近與輕鬆,讓俞伯晟都察覺到了明華月清晰的示好之意,雖依舊有幾分不解,但聽著明華月言語之間流露出對俞菱心真切的喜愛,也還是讓俞伯晟的心情有些複雜。
等到孩子們都一一回來,俞伯晟再看看眾人進門的次序,兩三說話之間的態度,臉色就更微妙了。
但蘇氏的眼睛卻稍微亮了亮,聽著剛才明華月與老太太說話的姿態,文安侯夫人分明是十分喜歡大姑娘的。再看孩子們回來之事的說話,分明俞菱心是與明錦柔在一處,而俞芸心和俞正杉則是與荀瀅、荀淙、齊珂一起去賞梅的。
那大姑娘若是與這位齊公子沒有緣分,二姑娘是不是可以考慮?
總之這一場十分不自然的景福寺偶遇結束之時,幾乎每個人在各自回家的路上都有不同的心思與盤算,或失望的,或滿足的,或心思活動的,不一而足。有些事情看起來似乎更明朗了,有些卻也更不確定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臘月初三,就在文安侯回京後的第三天,一條自承恩公府朱家發出的消息,直接吸引了京城之中,上至天家皇室,中至公卿百官,下至市井小民,所有人的目光與注意,為天旭年間這段風雲起伏再添了一筆濃墨重彩——
朱家二公子朱亦峰,自稱在雲江邊上救起一名妙齡少女,那少女在頭腦之處有過重傷,所以養傷之間無法記起舊事、亦不知自己身份。
但朱家人聽出這少女有京城口音,遂以禮相待,救治之後帶回京城,如今有人認出形貌像是荀家二房長女荀灩,請荀家人上門相認。
此事一出,先前在京中傳揚得熱熱鬨鬨、有關“文安侯世子謀害堂妹”一事自然就立刻被拿出來比對一番,粗略算一下時間,還真的能夠完全對上。
一時之間,荀澈之名也算是另一番的“名滿京華”,人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情到底真相如何。
原本荀灩說自己頭腦受傷、無法記事甚至不知自己身份,已經是離奇至極,但類似的情形在醫典古籍之中也有幾例記載,倒不好妄言真假。隻是她既說自己不能記事,又焉知是不是真正的荀灩,且也無法說出什麼翻車墜江的真相了。
所以在流言蜚語之中,人們往往議論的重點並不是朱二公子將荀灩救起到如今已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荀灩到底清白如何、名聲如何,而是更多關注於荀灩到底如何墜江受傷,是否為荀澈所害等等。
至於朱家在此事之中的姿態,也是微妙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