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荀澈說話的風格而言, 這個意思就算是比較明確了。
荀瀅倒是不覺得什麼,又輕聲細語地跟俞菱心說了兩句家常話, 俞菱心勉強應了兩聲,實際上卻不可抑製地分了心,滿腦子都是前世裡那些紛紛亂亂的傳聞。
上輩子的晉國公府並沒有拒絕文皇後的聯姻之意,大約是在天旭十四年底,明錦城就迎娶了那位清秀嬌弱的沂陽侯府大姑娘文若瓊。而程雁翎返京的時間應該比如今是要晚一些的,甚至可能就是在明錦城成親的時候才回到京中。
他們早年間的具體情形, 俞菱心其實知道的很少,畢竟前世裡她是天旭十八年才回到京中,而那個時候的文若瓊已經重病不起,到了天旭十九年就病故了。
可程雁翎已經在天旭十七年時重新返回了郴州, 並未再嫁, 隻是以端儀縣主之名,回到父親鎮北將軍麾下繼續領兵協戰, 英名威震玉龍關。
俞菱心還記得, 在荀澈過世之前, 她好像隱約聽過荀澈相勸明錦城有關他的續弦之事, 因為文若瓊隻給明錦城生了一個女兒,晉國公府同樣麵臨著承嗣之事。明錦城那時如何應答,她已經不記得了,後來荀澈病故, 俞菱心也無心再多在意旁人。
直到幾年後, 她才漸漸聽說, 好像從天旭二十三年開始,每年明錦城都會去郴州一兩個月,但程雁翎始終沒有回京,也沒有再嫁。
明錦城後來的續娶則是在天旭二十七年,迎娶了一位英國公府旁支的樓氏姑娘,出身不算太高,但處事十分利落,與明錦城之間大概便是相敬如賓,後來生了一子一女。
當時有人說,明錦城從喪妻到續娶之間隔了整整八年,就是為了程雁翎。但程雁翎為什麼不願意回京嫁給明錦城,卻又有很多說法了。
因為自從天旭十年玉龍關大捷之後的二十幾年裡,大盛與北戎之間都沒有再起戰事,程雁翎在郴州雖有練兵和領兵巡鎮,其實也沒有什麼迎敵殺敵的機會,所以實在談不上什麼一心戰事。
因而在明程二人之間的關係上,郴州也好,京城也好,都有無數種曖昧而模糊的說法。明麵上兩個人是師姐弟,嚴格按照親戚論起來,轉一層之後也能叫一聲表姐弟,每每有些往來,似乎總能找到些明麵上的理由。
可實際上二人到底有情無情,竟然誰也說不清楚,包括後來帶著長安郡主這個封號遊山玩水的明錦柔。因為她也不明白,若是兩人有意,明錦城何必續娶,反正一個喪妻一個守寡,有什麼可互相嫌棄的。
然而若說兩人之間其實隻是知己朋友的交情,前世裡的天旭三十二年,就是在俞菱心寡居十年,身體也不太好的時候,還聽說了端儀縣主在郴州重病,鎮北將軍府向京中請借太醫,而那時的明錦城居然即刻飛馬趕往郴州,好像因為日夜兼程,比太醫還早一天到的。
總之,前世裡的明錦城與端儀縣主程雁翎到底是什麼關係,似有情似無情,真是沒有人能說清楚。
不過這到底是一路往留芳庭過去的路上,荀澈也沒有再多說,俞菱心又想過了片刻便先放下,因為在轉到左近的甬道之時,就看到荀湘和齊珮一起迎了過來。
荀湘身穿一身水藍織錦刺銀線芍藥紋長裙,紋樣精美,顏色卻有些清素,不知是否還是有些念著過世不足百日的荀灩。不過看她俏麗麵孔上微笑倒是十分燦爛,完全就是一副尋常平輩往來之時的樣子。
荀湘身邊的齊珮是昌德伯夫人唯一的嫡女,也就是荀老太太唯一的親外孫女,自從臘月裡荀灩暴斃就一直住在文安侯府,跟荀湘一起陪著荀老太太。
對此俞菱心也聽說了,此時再見到齊珮與荀湘一起出來迎接,而且還一副主人姿態,唇邊不由便浮起了一絲深深的笑意,同時側目去看荀澈:“聽說齊家姑娘這幾個月很是照顧老太太,又給夫人幫了不少忙呢。”
荀家內部如今的關係也是微妙而混亂如同一團揉散了的泥。
其實自從文安侯荀南衡提早回京,就已經在聽聞荀澈稟報之後去逼問了二房一番,再到後來荀灩出事,外間的事情荀澈料理得手起刀落十分利索,府裡的混亂卻是一層又一層地攪在一處。
在荀灩與朱家和右江王府勾結的這件事情上,荀澈雖然確知,卻也沒有十足的證據,畢竟俞菱心發覺紫丁香粉也好、荀灩自己行蹤之事的紕漏也好,甚至審問下人所得到的供狀與旁證,都無法證明已經死去的荀灩到底心裡如何算計。
所以當文安侯荀南衡正麵質問二房眾人之時,二老爺夫婦自然是百般抵賴的。即便無法在細節之事上自圓其說,但有一件事他們可以做,就是將所有的算計和責任都推給已經死去的荀灩,所有的生者隻是哀哀哭泣百般求告,表示並沒有那樣多的心思,以前也不知道荀灩到底如何算計,還請侯爺看在荀灩已死,荀老太太又真的驚痛臥病,多念幾分骨肉親情,不要追逼太過。
其實那才是荀南衡與明華月幾次爭執的由來,明華月並不相信二房所有的籌謀都是荀灩一人之力,更看不上如今二房算計不成就責任推給死人,死皮賴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