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生既然闔家團圓歡樂,俞菱心也是願意伺候婆婆一回的。而且她也想到了,以荀家的作風,估計就這一頓飯,走個流程而已。
然而明華月卻連一頓飯也不需要:“這也算咱們家的傳統了罷?又不是沒有下人,再者,自己也不是沒有手,不用伺候夾菜,孩子快坐下罷。”
俞菱心不由看了一眼荀澈,她自然是與明華月親近的,但好歹是婆媳之間,並非真的母女,是不是還需要客氣些?
荀澈略沉了一下敢即刻接話,他在婚事上也算是很算計了親爹親娘兩回,所以禮數上也不敢太過輕狂。
荀南衡這時便乾咳了一聲,給明華月夾了一塊筍乾,又瞪了荀澈一眼:“發什麼呆,給你媳婦也加點菜啊。”
荀澈趕緊從善如流,甚至還起身給俞菱心挪了挪座位,俞菱心隻好依言坐了下來,低頭吃飯的時候看見荀瀅荀淙都在偷笑,然而偷笑的對象卻是荀南衡與明華月。
稍微想了想才反應過來,先前荀澈坑親爹的“換人是不是也能過得好”的那一次,好像還有些餘波沒徹底收尾呢。
於是這頓飯吃的也算是全家舒心,一直到用飯完畢之後,荀南衡提了一句下午去翠峰山莊,給老太太和二房親眷見禮,氣氛才稍稍凝了一瞬。
不過眾人也算心照不宣,再如何要分家分府,或者讓荀二老爺外放出京,也得等到七月底六部考評結束,如今兩房人分居不相見,已經是最大程度上的分隔。大婚之日都沒有叫老太太和二房一家子到侯府參加,已經很是叫人側目了,現在到了認親的時候再耽擱,就太說不過去了。
俞菱心作為兒媳婦自然是柔順應聲,荀澈麵上看著也很平靜,隻是在午後登車啟程之後,在馬車裡握著俞菱心的手,很是沉默了一刻,才和聲道:“老太太的身體還是很硬朗的,等下說不得又會有什麼當麵的折騰,你站遠些就是了。凡事都有爹娘和我呢。”
俞菱心按了按他的手:“我知道,其實老太太能有什麼手段,來來去去也不過是說幾句難聽的話罷了,如今還能怎麼樣呢。“
”有的時候難聽的話,也是能殺人的。“荀澈淡淡哼了一聲,”以前荀澤和荀澹婚事的變故,你聽說過吧?“
俞菱心點點頭,前世裡荀澈過世之後,她又侍奉了婆婆明華月五年,一直到明華月也病故。婆媳相處的時間裡自然也說起過家裡那些雜七雜八的往事,其中就包括荀澤與荀澹的婚事。
荀澤是二房嫡長子,其實讀書還算刻苦上進,也稍微有點詩書方麵的才華,十八歲就中了二甲,雖然名次很靠後,但畢竟是風風光光的兩榜進士。
而且他個子高,容貌也不錯,議親的時候算得上是佳婿人選,很是有些選擇的餘地。當年最主要考慮的就是晏司馬的侄女,以及譽國公府的庶女。
論地位和家世,其實晏司馬的侄女更與荀澤這個文安侯府侄子相配,但是在荀老太太心裡,卻始終覺得二房眾人的一切都不輸給長房,荀澤更是不輸給荀澈,非要跟譽國公府議親。
但是經過一些曲折之後,最終跟譽國公府的婚事沒成,還是定了晏司馬的侄女,也順利成婚了。可是自從進門開始,雖然談不上朝打暮罵,荀老太太也是整日裡找事,鬨騰來鬨騰去的挑刺,倒也沒敢真的動手上家法,也沒有罰跪之類身體上折騰晏氏,就是難聽的話一說就是一車,數落責罵,動輒一個下午。
荀澤與妻子感情其實還不錯,但他為人比較軟弱,老太太罵順暢的時候連他帶著一起罵,孝道在前,又隔一輩,荀二老爺都管不了自己親娘,他也隻能忍著,同時叫自己妻子忍著。
忍著忍著,晏氏就坐下了病,後來成婚一年半好容易懷上一胎,又因為老太太想給荀澤塞通房丫鬟生氣,孩子勉強到了四個月就小產了,而晏氏自己則是在小產之後拖了半年,也撒手人寰。
為了這件事,上輩子晏司馬差點打斷荀澤的腿,也幾乎跟荀家翻臉。
而荀澹的親事上,大概算是幸運一點點。因為荀澹是庶子,讀書也不如荀澤,不過是個三甲同進士,所以職任領的是從六品的實差,他自己看上了一個同僚的女兒,是聶翰林家的親戚,同樣是六品小武官的女兒聶氏。
荀老太太更是百般看不上了,雖然她也看不上荀澹,但也是自己的孫子,在她心中俞菱心的身世是能配荀澹的,怎麼會讓荀澹娶六品官的女兒,於是在人家拜訪的時候也是像對俞菱心一樣百般挑刺羞辱。但聶家姑娘脾氣很剛,直接翻臉表示老死不相往來,更不要說談婚論嫁,所以上輩子的荀澹在死前都沒有成親。
“聽過的,老太太大概就是心裡總有邪火撒不出去罷。”俞菱心笑笑,“但那些對我沒用的,放心罷。”
荀澈沉了沉,便牽起她的手親了親,沒再說話。
車馬隊伍又行了小半個時辰,就到了翠峰山莊。眾人進門見禮,首先遇到的,居然是昌德伯夫人與齊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