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自開國以來, 所有禮部以及宗景司所指定的選秀規條都是針對充掖後宮的大選,因為所選之女除了作為妃嬪的備選, 還有充作宮女和女官的可能性。所以最要緊的是出身清白可靠, 行事循規蹈矩。
但給皇子選妃的采選則大大不同, 首先所有的備選之女至少有四品以上的家庭出身,代選瞞報的幾率都很低,尤其是京中官女,幾乎彼此都認識或是見過。而另一方麵, 後宮之中的妃嬪基本上除了侍奉皇帝、為皇家開枝散葉之外並無彆的職責, 所以貌美體健最為要緊。
而皇子正妃卻不同, 撇開奪嫡這件無法放到台麵上明說的大事之外, 王妃在王府之中的責任就與大部分公卿之家的女主人相似,對內打理王府內務, 對外與三親六故的宗親公卿往來,生兒育女,持家理事。
所以這個采選的過程與其說是選秀, 更像是皇子生母甚至皇帝相看兒媳, 雖然初選也需要驗明正身、考察秀女們的基本容貌身姿,行動禮儀等等,但之後複選的流程,就幾乎每代都有些許不同。
一方麵是看總共需要為幾位皇子采選,另一方麵就是看當時主持著采選相看的後妃有什麼樣的側重與想法。
以宣帝朝而論, 這次采選可以算是十分有策略與想法的, 當然, 隨後也帶出了很是出人意料的結果。
六月三十,所有的秀女名錄上報,京外的四品以上官員的未婚之女也大部分都到達京中,而京中的官女則是報上了名姓年齡父母身份等等。到了七月初五當日,所有的候選官女都到宗景司為選秀專門預備的景澤苑報道,不準帶丫鬟仆從,隻能帶少許的衣物首飾,所帶之物都要經過宗景司翻檢查看,才放在寫好各人名姓的衣箱之內。
此番報上的官女名錄原本有三百餘人,但其中已經有婚約之人就有一小半左右。這一小半在報上的時候也要將婚書與媒妁姓名、訂婚日期一同報上,以證並非故意避開采選,宗景司在核查之後便將其中大部分直接登記除名。
所以七月初五這日到景澤苑的官女便隻有一百六十五人,經過三日的初選,又按著高矮胖瘦,容貌端正,口齒清晰,識文斷字,行動端莊等等要求除去了四成左右。
到得七月初十,當這一批經過初選的秀女被送到宮中進行複選,由皇後與麗妃並其他後宮妃嬪一同參看再選的時候,隻有一百人不到。這次每個人都會回答皇後或者其他妃嬪一兩個問題,從而再去掉大半官女,隻留下四十幾人左右,以備最後的甄選賜婚。
到這個時候為止,所有跟荀家與明家或直接或轉折有關係的三親六故姑娘們都還仍舊在備選之列。明錦柔與齊珮自然不必說,文若瓊文若瑤姐妹,以及那位其母在昌德伯府跟明華月與俞菱心正麵對上的鄧太太侄女鄧紫芝也在。
以容貌和家世而論,這些姑娘仍舊備選,倒也是預料之中的。而整體選秀進行到此時,也仍舊是中規中矩的沒有出什麼問題。
然而就在複選開始之前,宣帝卻忽然給了中宮一道口諭,要文皇後“務必以慈母之心不偏不倚,為諸皇子擇選賢妻,以承宗廟”。
要是真的帝後恩愛,這句其實就是個場麵話,並無什麼實際的意義,但自從長春宮麗妃向皇後叩頭認罪,自請貶謫而重得帝心之後,後宮的形勢又再次微妙起來。
看上去似乎後妃和諧,尊卑分明,然而實際上文皇後卻是被架到了火上。宣帝對麗妃每多一分憐惜,同時也會對文皇後的“賢德大度”多一分的要求。
於是在這樣的壓力之下,文皇後就選了一個前朝曾經用過的法子,傳旨舉辦一場宮宴,同時傳旨邀請公卿宗親的命婦入宮,將這場賜宴作為最後甄選的方式。
說起來這其實是很有道理的,一般高門相看兒媳,往往也都是在兩家來往之中,或者有什麼節慶飲宴之時,觀察那姑娘的行動言談,待人接物,是否大方得體,是否端莊有禮。若是宴席之間有什麼小小的變故衝突,其實反而更好,就能看出那姑娘遇事是否輕易驚慌,當場如何應對,事後如何議論等等。
在前朝那些不曾正式選秀的時候,也曾經有後妃邀請幾家看中的宗親或者官員女眷入宮賜宴,席間觀察問詢一番,之後就定下了皇子的妃嬪人選等等的例子。所以文皇後這個做法算是有例可循,雖然麻煩些,但也十分用心。
宣帝對此非常滿意,難得地親自駕臨昭陽殿,拉著皇後的手又是嘉許又是稱讚,表示文皇後肯為了三位皇子這樣仔細選妃,不愧是母儀天下之人,賢妻良母的典範。一時間帝後和諧,大盛天家的和睦光輝簡直到達了天旭朝的頂峰。
然而這場用心的賜宴,很快就成為了天旭朝的另外一種典範。
其實嚴格地講,宴會的前半段還是非常美好的。在惠風融融的七月下午,已經消散了幾分夏末的悶熱,而初秋的陽光與清風還遠沒有任何的寒意,千鯉湖畔的禦景東苑正是蘭桂芬芳,香花燦爛的美景盛時。
預備最後甄選的官女們六人一席,一共排了八張席麵。而有幸進宮參與這場賜宴的命婦倒是不太多,隻並未送選的公卿命婦才能參與,文安侯府因為荀瀅沒能參選,明華月與俞菱心婆媳便十分有幸地入宮見識了這一場盛會。與其他命婦一起,十人一席,排了四席在另外一側。正中自然是皇後、麗妃、聶昭儀,以及其他幾位資曆深但沒什麼聖恩的妃嬪,以及三位皇子,一共分了四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