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齊珮心中,這大概算是機關算計、滴水不漏的一招好棋。但她麵對俞菱心這樣的笑容,卻莫名的有些不安,仿佛自己的一切料想,在對方眼裡都什麼也不是。
齊珮不由有些隱約的焦躁,隻是麵上到底強壓著:“所以,二表嫂的想法是……”
“哪有什麼想法。”俞菱心隻是笑,後頭的話說的居然越發慢了,“當然是多謝吳王妃的厚賜,我等下就給嬤嬤安頓起居的地方。今後我們家老太太的康健與安危,就都仰賴吳王妃的福澤了。若是老太太好了,那可真是王妃的恩德,若是——”
李嬤嬤忽然抬頭看了俞菱心一眼,心中也猛然就是一哆嗦。
齊珮同樣感受到了巨大的不祥氣息,不知為什麼,心裡一個模糊的念頭閃過,一時竟想不清楚,但也本能就問了一句:“若是什麼?”
“若是如此,”俞菱心也看了一眼李嬤嬤,才重新望向齊珮,一字一字,吐得清楚至極,“真是謝天謝地。”
這可以算是一句廢話,然而落在齊珮與李嬤嬤的耳中,卻更像一種威脅。齊珮越發不安,忽然感覺自己先前的盤算未必能成,但此刻也總不能就臨時撤回這個計劃,隻好尷尬地強笑了兩聲,又說了幾句場麵話,去探望了荀老太太一回,就告辭而去。
晚間明華月回來,聽了這事也是冷笑了兩聲,知道俞菱心已經給李嬤嬤安排了在二房的住處,便點頭安慰她不必擔心,直接給李嬤嬤又追加了四個丫鬟,保證這位宮裡來的貴人出出入入都有人盯著,除了慈德堂之外,什麼地方都不許去,更不許靠近慈德堂之外任何的廚房與飲水處。
而轉日裡秦.王府也打發了人過來,說是秦王妃聽說最近荀老太太睡不安穩,孝順至極的文安侯夫人和少夫人也都睡不安穩,所以送二十個護衛過來幫忙保護家宅,好讓大家都安穩。
俞菱心看著明華月和明錦柔這對姑侄簡單粗暴的回應方式也隻是笑笑,其實她並不擔心。
她現在唯一掛懷的,隻有遠在郴州的荀澈。
至於京裡的一切,就算荀澈不在,他也留下了足夠的人手,足夠到可以讓俞菱心按著他的風格來做事。
比如眼前的這個局麵。
拿著皇後娘娘賞賜的名頭、吳王妃齊珮孝道的名義,就以為可以在文安侯府裡興風作浪?
難道荀灩的死,真的沒有提醒她們任何事嗎?
的確,無論想要當麵爭執、背地下藥還是傳遞消息,這位李嬤嬤都是一把利刃。
問題是,這利刃是雙麵的。
如果李嬤嬤過來伺候了荀老太太幾天,荀老太太就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吳王妃也好,昭陽殿也好,甚至吳王與麗妃,就等著跟安順伯府一樣名垂史冊,大盛的司法記錄,也能再翻新一次了!
隻不過這到底是個釜底抽薪的法子,如今若是能在明華月和明錦柔的雙重防範之下暫時安頓,她也不是份非要折騰。
尤其是,她肚子的小家夥,好像已經開始有些要折騰了。
從臘月十一開始,俞菱心的反胃與頭暈都再次加重了些,小郗太醫又換了兩個方子,才為她減緩了一些症狀,但也是連著幾天都不太舒服。
與此同時,朝廷上有關郴州的爭議也越發激烈,稍好一些的消息是,程雁翎的父親鎮北將軍程廣陵現在傷勢已經好了大半,先前中毒的毒素已經拔除,郴州軍也徹底穩定下來。
但是更壞的消息是,現在已經確定,郴州軍中曾經有人通敵,私下向北戎倒賣藥材甚至兵器和布陣圖。隻是追查到的相關人員大多已死,具體通敵之人是誰,還是沒有確鑿的結論。
廷議上的爭論已經激烈到要吵起來,對程家的不利言論越來越多的同時,身為主要調查之人的荀澈,也開始受到各種各樣的質疑甚至參奏。
對於這些,俞菱心雖然每日都看著邸報,也聽著白果等人傳回來的消息,但不知為什麼,心裡卻還是平靜的,她總覺得,荀澈是一切都能解決的。
隻是,當臘月十六的月亮升起,又圓又亮地掛在空中,她獨自看著窗外的夜空,心裡還是滿了落寞。
“慎之,這個時候你也在想我麼?”她有點出神,低低自語。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