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裡的意思讓俞菱心越發滿心驚疑, 她想了又想,再度確認道:“所以, 齊珂是為了探知魏王等人對瀅兒的圖謀,甚至暗中乾預破壞, 才會順水推舟地去接受吳王的拉攏?”
荀澈歎了口氣:“有可能罷。到底這位少年才子心裡是如何想法,他自己不說, 我也不好全然斷言。但不拘前世今生,以齊珂的才學,都不需要依附皇子才有出路。”
“可……可他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麼?難不成給咱們傳遞消息?若是被吳王魏王知道,他哪裡還有活路?”俞菱心順著想下去, 眉頭也不由緊緊鎖起。
荀澈卻沒再說話了, 隻是靜靜摟著她,一下一下地輕輕撫著俞菱心的手臂。
再想想, 其實她也明白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站在荀澈和俞菱心此刻的立場上,自然知道對吳王魏王都有哪些暗中的監視與防備, 全力以赴地防備著前生慘劇的重演——然而, 這也是在有前世之事的前提下。
上一輩子的荀澈, 也並非不知魏王的性情, 甚至兩宮的某些圖謀, 然而卻還是一時的疏忽,荀瀅便萬劫不複。
倘若齊珂當真對荀瀅有情, 又通過齊玨或者吳王而得知了魏王可能對荀瀅使出什麼下作手段, 那麼順水推舟接受拉攏而深入虎穴打探消息, 其實也不能說太過叫人意外。
“慎之。”俞菱心雙手合攏,去握了荀澈的手,“還是按著你原先的籌算,一步一步的來罷。以齊珂的才華頭腦,想來一時的自保之力還是有的。若是咱們這邊強行亂了陣腳,隻怕反而不好。”
荀澈又沉了沉,便重新打起精神:“是,一步一步來罷。我估計,最近幾日宮裡就該有些動作了。”
“你是說長春宮還是昭陽殿?難道麗妃還能求皇上讓瀅兒給魏王做側妃嗎?”提到宮裡,俞菱心的警覺也提起了幾分。
“那倒不會。”荀澈搖搖頭,神色的凜冽之間亦越發鋒銳,“其實魏王雖然無恥好色,但頭腦還是很有幾分狡猾,不是那種紈絝子弟的一味渾鬨。如今內閣將立太子的事情提起來,朝臣跟皇上都在打太極,推來推去的互相試探,雖說試探了半個月之後看似沒有什麼明確的結論,可實際上風向還是顯出來了。除卻完全中立的不算,位分太低的不算,現在更傾向秦王殿下的朝臣大約要有六成,至少看上去大致如此。”
他說到這裡,俞菱心立刻便會意了:“所以魏王這個時候采選什麼容貌與瀅兒相似的歌姬,看上去好像是癡心胡鬨,其實也是故意要給咱們家找麻煩?”
“這是魏王上輩子就用過的套路。”荀澈冷笑道,“那時候局勢暗流雖然洶湧,明麵上還是客氣的。魏王做出一副對瀅兒癡心一片,非卿不娶的姿態來死纏爛打,連皇上都含糊地問過父親,魏王又叫瑞陽勾著淙兒,說了許多好話。看上去好像是魏王實在太喜歡瀅兒,或許這也是真的。但我知道,魏王這樣的作為種種,也是要離間我與秦王殿下,將局勢攪亂。若是瀅兒或者我們家真的心意鬆動,自然就是給秦王殿下和□□拆台,哪怕我們家不願意,糾纏之間也仍舊可以放出這首鼠兩端、暗中勾連的流言蜚語,又或者是向皇上說起我們家如何不識抬舉、不將他這個天之驕子放在眼裡雲雲。這樣亂局生事,原本就是長春宮的拿手之事。”
俞菱心點點頭,又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在荀澈的懷裡靠得更舒服些,輕輕歎氣的時候目光也順著望向了車窗外。
四月夏初的京城已經是碧樹香花,一片繁盛,街市間行人車馬,富足太平。然而皇城內外,朝野上下所積蓄醞釀的風暴,大約就在眼前了。
事實上正如荀澈所言,四月十八,就在今年春闈開場前兩日,宮中果然傳出了進一步讓群臣百官議論不休的消息,隻是卻非長春宮,而是昭陽殿——四皇子趙王的病情在已見好轉的情況下再度惡化,甚至有太醫發出不祥之語,宣帝驚痛震怒之下,太醫院全體醫士皆連夜進宮,再度會診。
而轉日一早,文皇後亦從昭陽殿下旨,傳召僧道尼姑等等,所有在京城之中有名望的法師道士,或在宮中或在各自的寺院廟宇之中,各自為四皇子趙王的病情祈福雲雲。
其實以趙王自幼的體弱多病而言,群臣百官也好,宗親公卿也罷,覺得趙王很可能無法順利健康成年長大的人還是很多的。畢竟醫者再如何經驗豐富,參茸藥材再如何名貴,人力到底是抗不得天命。曆朝曆代都有許多夭折的皇子皇女,其中大半其實並不是出於後宮的如何傾軋,更多時候就是天不假年,指不定什麼病痛沒治好,也就病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