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道旨意,可算是將天旭末年的這段風波再次推到了浪潮尖頭,雖然太子早在當初大婚之時為了太子妃明錦柔可算是與昭陽殿產生了明確的裂痕與分歧,但無論如何,太子也是自小養在皇後身邊的。
所以直到文安侯荀南衡的這一本提出之前,還是有相當多的人以為,朝廷的大局已經漸漸落定了。吳王魏王還有麗妃,就算是沒有再審齊珂之事,因著中秋宮宴裡的醜聞也是難以翻身了,等到再審齊珂,又翻出什麼吳王對齊珂下藥、脅迫其母等等罪行,都可以說是將曾經寵冠六宮十幾年,受儘宣帝寵愛的麗妃母子一脈打到了萬劫不複。
那麼很自然的,太子的青宮儲君之位越發安穩,而文皇後當然也可以踏踏實實地等著宣帝百年之後的太後尊位。至於體弱多病的四皇子趙王,有一個世襲罔替的親王爵位,也算合適。
至於皇後是否真的心甘情願地將自己一手養大的他人之子扶上帝位,就隻能說見仁見智。
但是,這一切的眾人以為的“平衡”,或者“落定”,都隨著荀家的這一本徹底打破。
荀家所參奏之事一旦落實,文皇後這樣謀害命婦和民婦,從而試圖操縱重臣以及學子,進而影響皇子的手段,已經可以說得上是禍亂朝綱。若是相比起來,麗妃的兩個兒子彼此之間有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不過是教子不嚴、私德有虧,反而算不得太過嚴重了。
所以到了這個時候,還有誰會在意天氣如何變化呢?
人人都在等著看,高居鳳位十六年、雖然看似不得帝心,卻也並不曾後位動搖的昭陽殿女主人到底要如何回應。
而結果多少有一點乏味,文皇後回應的速度倒是很快,幾乎就是在前朝廷議結束不到一個時辰,一身素衣的文皇後就已經跪到了乾熙殿外,表示自己要去皇陵誦經,讓列祖列宗為她證明清白。
至於那些具體的指控,文皇後當然也給出了回答。
簡單地說,就是沒有否認,也沒有質疑任何有關齊珂之母中毒,以及荀老太太中毒的事情。隻是非常簡單直接地將有關李嬤嬤的所有行為,都直接指向了齊珮。
說到底,雖然李嬤嬤以前是昭陽殿裡的人,但賞給了齊珮這個吳王妃之後,就已經不再聽命於昭陽殿。皇後甚至表示李嬤嬤以前在宮中確實沒有出過問題,如今這個人是到了齊珮手裡才出了所有的事端。
自己與荀家並無仇怨,倒是齊珮出閣前就跟俞菱心不和,而拉攏齊珂更是為了她的丈夫吳王,所以這件事從頭到尾跟昭陽殿沒有關係,自己作為一個多年不得丈夫喜愛的軟弱皇後,隻是全然無辜罷了。
倒是荀家,不在這件事上追究吳王和吳王妃的所作所為,隻憑著李嬤嬤最初出身昭陽殿這一點,就誅心質問自己這個多年無過的中宮皇後,天理何在?
如今兒子多病、又不得丈夫喜愛,娘家也無兵權的她,隻能自請去皇陵誦經,列祖列宗在上,總是能看見她的清白。
如此這般的一番話說出來,既是楚楚可憐的,也是大義凜然的,頭疼不已的宣帝一時竟不知再說什麼,當然是沒有許可皇後的守陵誦經之說,隻能丟回給閣臣與中書省,命再查、再查、再查。
一時間,外間的議論也越發熱烈,認為這是長春宮與吳王府的計策的有之,認為這是皇後借刀殺人、事後甩手的計中計者也有之,當然還有認為這是荀家人看透了一切所以縱容皇後借著吳王府借刀殺人然後反咬的計中計中計,也是有的。
但與此同時,也不乏各種各樣其他的說法,有的說什麼天象異常,或者皇後或者那位皇子宗室中邪的,也有的說是北戎西狄先前勾結祁家謀算大盛不成,又有細作到京城潛伏著左右挑撥搞風搞雨的,甚至還有人說是皇室或者太廟的某些花草樹木石碑石雕成精了,才生出這許多的風波雲雲。
而在各種各樣熱熱鬨鬨的說法之中,原定於十月應該攜帶家眷離京前往封地的三皇子魏王,居然並沒有任何耽擱的意圖,還是如期上表,準備行程。
隻是就在魏王進宮揮淚拜彆宣帝與麗妃,同時多少有些尷尬地拱手告彆兄長吳王之後,預備啟程離京的當夜,魏王府突起大火,半個京城都因此驚動騷亂,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