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野如一根脫弦箭似的飛奔在村子裡。
十六個人都在屋子外麵。一邊是女人屋子裡不知何處而起的慟哭聲,一邊是不知在何處虎視眈眈伺機而動的守夜人,眾人正躲著瑟瑟發抖不敢動彈,都看見了陳黎野在瘋狂跑路。
林青岩正趴在雪裡,試圖與雪融為一體。一看陳黎野在路上狂奔,心裡一驚,刷的半坐起來:“陳黎野!?”
他喊的太晚了,陳黎野已經飛奔出去十來米了。
下一瞬,一大群烏鴉啊啊叫著撲騰著翅膀從林青岩麵前掠了過去。它們速度極快,且數量很多,離得很近,十分密集。
林青岩當然知道那群叫個沒完的烏鴉是守夜人,腦子立即就嗡了一聲。
陳黎野被守夜人追了!
任舒呢?任舒哪兒去了?鐵樹不是沒動靜嗎?
林青岩隻愣了幾秒,一轉眼他就反應了過來。
任舒把陳黎野賣了!
“我操!”
林青岩罵了一聲,連滾帶爬的從雪裡爬了起來,一邊跑向陳黎野的方向一邊喊:“老陳!!”
小陸就躲在林青岩不遠處,她眼睜睜地看著這人跑遠,不禁冷笑一聲,冷嘲熱諷地小聲道了句:“傻逼。”
她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來人顫顫巍巍,走得有幾分失魂落魄的意味。
小陸回過頭,果不其然,來人正是剛剛從守夜人手中逃出來的任舒。估計是守夜人不出現她就不敢動彈,這眼看著陳黎野被追了,她才敢來找小陸了。
“陸姐……”任舒聲音顫抖,“我、我是不是殺人了……”
“這哪算殺人呢。”小陸說,“你隻不過是逃命而已,逃命有什麼錯?”
……
身後的烏鴉在不知疲倦地叫。
陳黎野感覺自己兩條腿要廢了。他跑過了村中央的雪路,又鑽進房群裡左繞右繞,都快把自己繞暈了。
但守夜人沒有暈。那群烏鴉還是跟著他,陳黎野壓根就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機會。
他真的快累吐血了。
陳黎野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中途又岔了氣,他按著自己的肋骨跑得踉踉蹌蹌磕磕絆絆,漸漸地雙腿都抬不動了,最後終於認了命,咚的一聲靠到了牆上,
慢慢滑坐到了雪地上。
他跑的胸口發悶,幾乎喘不上氣來。
那群烏鴉衝了過來,停在了他麵前,見他竟然倒下,就撲騰著翅膀飛聚在了一起,就這樣聚成了一個人形,隨後鴉羽炸開四散,守夜人出現在了陳黎野麵前。
果真是“鴉”。
那一大片的烏鴉此刻隻剩下了五六隻,歡快地飛在守夜人身邊。
但守夜人並不歡快。他深皺著眉,心情很不好,聲音低沉道:“你就這點能耐?”
“我……”陳黎野氣喘籲籲地說不出話,又喘了好半天,才終於憋出了一句斷斷續續的話:“我又不,不怎麼運動……都快累死了……”
“你這樣怎麼麵對其他的守夜人?”
“……啊?”
陳黎野聽出了一點不對,愣了片刻,難以置信地問他:“你……你是為了驗證這個才追我的?”
“不然呢?”守夜人似乎很煩躁,“難不成還真的殺你?”
“……為什麼?”
“……”
“……為什麼不殺?”陳黎野問,“你不是守夜人嗎?”
“……”
守夜人沉默了。
沉默半晌後,他走到了陳黎野麵前,緩緩地蹲了下來,長長地歎了口氣,說:“你……聽我說。”
陳黎野:“……嗯。”
“以後,你應該會去很多地獄。可能很難,但千萬不要想著死。你很聰明,聰明得所有人都怕你,我知道。隻要你活著,就總有離開這裡的一天的……你和我不一樣。”
“但你這個人就是有時候心腸太好了。”守夜人說,“這不是好事。這裡是地獄,絕對不能同情誰,明白嗎?”
陳黎野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不能再做這種事兒。這地獄裡不缺第二個第三個任舒,但他卻沒有第二條第三條命用來浪費。
這裡人人都惜命,在這種地方每個人都會變得自私而警惕。他本來是看人家女孩子第一次進來無依無靠才心生憐憫,今天被這麼一劃,也把他這些憐憫心給一並劃走了——反正他從今以後肯定會長個心眼了。
守夜人不知他心中所想,還在自顧自接著說:“黎野,你如果再做這種事,肯定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今晚,但守夜人可就不是我了。”
守夜人的言下之意很清
楚:可不會有第二個守夜人這樣讓著你。
陳黎野知道他說的是任舒的事。沉默了片刻後,說:“知道了。”
“知道就行。”守夜人說,“你可得長個心眼,畢竟你上次就是這麼死的。”
陳黎野本正乖乖聽他說教,一聽這話,一陣疑惑襲上心頭:“……?我沒死啊?”
“……你怎麼廢話那麼多。”守夜人嘖了一聲,說,“我叫你彆幫就彆幫,我還能害你嗎?”
“……”
難道你不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