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2 / 2)

夏星燃愣了一下,沒能立即聽懂她意思:“什麼?”

“我第一次把頭發全部盤起來,好怕他們嫌我土啊。”範會靈重新望進鏡子,裡麵的女人同款愁相,摸了摸鬢角,又側頭端詳自己的後腦勺夠不夠飽滿,“我官宣後收到了可多書粉差評了,萬一演的不讓他們滿意,拍出來的樣子也不好看可怎麼辦啊。”

加之《執行者》是她轉型以來拿下的最好資源,眼看馬上開始正式拍攝了,範會靈心裡當真有點打鼓。

夏星燃明白過來,原路走回到她身邊,佯作認真地歪頭端量,末了抬頭看向範會靈的小助理:“你聽她說自己不好看的時候,有沒有想翻白眼的衝動?”

小助理也是個腦子靈活的,立馬接上了話茬:“何止啊,我上顆智齒就是這麼被咬碎的,壓根不用去醫院花錢拔。”

兩人此唱彼和,範會靈上半張臉還愁著,下半張臉先笑了:“夠了你們,淨給我催眠。”

她假裝生氣地瞪夏星燃:“你都不知道你這張臉讓我壓力多大!我們演的是親姐弟啊,結果弟弟長成這個樣子,沒準兒他們還得笑我是沈家撿來的。”

“那你掐指猜一猜,吳導他們知不知道沈初夏和沈秋遲是親姐弟啊?”夏星燃也用起了“猜一猜”的句式。

他後撤幾步,站進鏡子投映的範圍。

範會靈下意識地朝鏡子看,兩張臉一左一右,眼神都對著正前方。

“我們沒有相像的地方嗎?”夏星燃又問。

經他一引導,範會靈不由對比著觀察起來。

夏星燃麵部最吸引人的,還屬他的眼睛。

相當柔和的眼周線條,睫毛的弧度也翹得妙,疏密有致,長短有序,連抖落的陰影都根根分明,每分每毫都透露著精貴的綺然。

彆說男性了,就連女性裡也罕見這麼標致的眉眼。

而範會靈的眼睛大且靈動,可塑性強,經過化妝師的修飾拉長,極符合沈初夏的俏麗形象,竟也有三分如夏星燃那般一眼奪人的微妙效果。

“沒關係的姐,你慢慢胡思亂想,不要管外麵那些等你的人。”夏星燃一本正經道。

話音將落,恰好趙意在外頭揚聲問道:“人呢?!還在裡麵乾嘛呢?!”

夏星燃兩手一拍,攤開掌心,倒退著朝門口走:“最壞的情況無非是你多個熱搜,‘範會靈開機遲到耍大牌’,多大點事兒呀,真的沒、關、係、的。”

一句靠譜的安慰話沒有,範會靈反倒聽得滿心放鬆,她忙快速照了照鏡子,大跨步地跟上去:“哎呀小夏,你的體貼也太與眾不同了吧,姐姐心裡記下了。”

“彆光用嘴巴說啊。”夏星燃撩開簾子,讓她和小助理先出去,“輪到我在網上挨罵的時候,你記得多發醜照,替我轉移點火力。”

範會靈捂耳朵裝聾,轉移話題:“開機啦開機啦,領紅包去咯。”

趙意目送範會靈倒騰著兩條腿小跑而去,再茫然地看向夏星燃:“你們剛才聊什麼了?她是傻了嗎?”

夏星燃的注意力顯然與他不同頻,不僅沒有回答他,還亮著眼睛也衝他問:“開機發紅包?我也能領嗎?”

趙意:“……”

趙意:“嗬,當然能,老厚的紅包了。”

等夏星燃滿懷期待地拆開吳凱嵐遞來的紅包袋,才明白趙意那聲“嗬”的含義。

“十塊錢?”夏星燃把袋口捏大了些,不敢置信地往深處看,發現真的隻有一張十元紙鈔。

趙意方才偷偷向吳凱嵐透露過要騙他,吳凱嵐見狀不驚不怪地嘿嘿笑了:“十全十美,多好的含義,等你殺青了再給你包個大的!”

開機發紅包為的是圖個吉利,數額一般不會多大,虧的夏星燃信了趙意的鬼話。

接下來的上香環節,夏星燃沒去參加。

香爐台擺放在民國街的露天小廣場,很容易被狗仔和站姐拍到,他索性留在外圍看熱鬨,由其他演員代為敬香,等合影留念的時候再跟大部隊一塊聚過去。

同樣站在外圍等待流程走完的,還有三位衣著體麵的中年男人。

他們都從事製片行業,但不是本劇組的內部人員,隻是和主創團隊裡的某些老前輩有份交情,近期又同在崇山忙碌,得知《執行者》開機,便備了鮮花禮品前來送送祝福,未來若有需要,也好請老前輩幫襯一二。

三個人既是同行,又來意相同,彼此間本該客客氣氣的,然而此刻,其中兩人卻對另一人態度微妙。

“喲,這不是孫主任嗎?”個頭最高的男人像是才發現那人似的,故作驚訝地先開了口,“我記得你們劇組上個月已經殺青了,這會兒該是最忙的階段,怎麼有時間專程來崇山一趟。”

孫建文尷尬地推了推酒槽鼻上的眼鏡,乾笑道:“以前承蒙鄭老師指點,再忙也該過來祝賀一聲。”

正說著,鄭製片執香鞠躬,將香柱立進了香爐。

身量最胖的男人哈哈笑了:“也是,早聽說你剛入行就在鄭老師手下做事,他也算你半個師父了,如果能讓鄭老師幫你美言幾句,你沒準還能拿回明年那個項目呢。”

他們語氣裝得真摯,孫建文耳根一陣冒火,他緊了緊提著茶餅的手指,心裡像揣了口掀不開蓋的高壓鍋,憋屈得要死。

也不知是不是他年底犯煞,好好的工作開始不順,起初隻是過去遺留的小紕漏敗露,三番五次被上頭追責,到最後明年的項目也把他除名在外了。

他孫建文曆來對領導畢恭畢敬,真不知是無意得罪了哪尊大佛!得虧他近日受人指點,想起能攀趙製片這條舊線,否則他真是一點盼頭都沒有了。

孫建文越想越鬱悶,也委實受不了同行假意關心的嘲笑,他隨口編了個理由,想去其他地方候著:“我好像看到那邊有熟麵孔,你們先聊,我過去打聲招呼。”

這本是他胡亂捏造的借口,沒曾想躲到另一邊,居然真還掃見一張留有印象的臉。

瘦高個,冷白皮,臉盤子還沒崇山北門賣的鍋餅大,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輕閒樣子。

孫建文一望見他,腦子裡登時浮現對方似笑非笑威嚇自己的場景。

當時他不知哪根筋錯了位,硬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事後好幾天都覺著丟人,自己這麼大歲數,竟然還被一個小孩震住。

“……媽的,這貨怎麼還跟沒事人似的。”孫建文咬了咬牙,說不清心底是鬱憤還是嫉妒。

自己無緣無故混成這樣,那小子被宋家的人盯上,憑什麼還能像以前一樣在崇山晃悠!

夏星燃倚著街邊仿舊商鋪的門柱子,正覺著這會兒太陽升起來了,陽光照得渾身舒坦,抬眼就見一個滿臉不爽的男人徑直走了過來。

模樣陌生,是他近期沒交集的人,但又有絲詭異的眼熟。

沒等夏星燃想起什麼,對方歪嘴“嗤”地笑了:“你是膽子大還是不怕死,還敢來崇山瞎逛,不把我對你說的話當回事是吧?”

一句“哪位”滯在喉口,夏星燃當即感覺腦子通了:“是你啊。”

他悠哉哉地站直身子,如之前那般耷拉著眼皮往下看,也衝姓孫的掛起了笑:“你哪句話值得我當回事啊,倒是你,過去那麼久了還把我牢牢記著,看來沒少回味我對你說過的話啊。”

他不提還好,一提孫建文便想起那天最後,帳篷裡的臭雜碎們看自己熱鬨的眼神:“……你也配,沒出息的東西。”

他沒有身高優勢,隻能拗著脖子仰高下巴,使勁拿眼瞪回去。

“哦——那我就明白了。”夏星燃假模假樣地恍然大悟,“可能你最近生活過得挺不如意,在旁人那裡受了一肚子氣,又不得不忍著,一看遇見我了,那不得趁機過來撒撒火嗎?”

孫建文被他的奚落擊中要害,表情更難看了。

偏偏夏星燃還當沒發現似的接著補刀:“畢竟在你眼裡,在場知根知底、不怕得罪的人也隻有我了。放心,我不會誤會你心眼小的,要怪就怪你近來的煩心事實在太多了,我都可以理解的。”

說到最後,他端著一副善解人意的姿態,同情惋惜地點了點頭。

孫建文撒氣不成,反給心頭添了堵,他深喘一口氣道:“我再怎麼不如意,也比你個破群演強得多。你不是放了大話,要找靠山嗎?找著哪個有錢有勢的了?不還是可憐兮兮地跪著討生活。”

“呀,你還真把我的話記得清清楚楚啊。”夏星燃笑眯眯地說,“看來我剛才說的不全對,你心眼也大不到哪去。”

孫建文的酒槽鼻漲得通紅,他憋著氣地作狠道:“彆以為你不在我的劇組,我就沒辦法讓你再滾出去了。”

“好哇。”夏星燃毫無站相地重新倚回門柱,皮麵上的笑意一下浸入眼底,“勞你費神,再讓我滾一個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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