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這樣的馬場安度餘生,被妥帖照料,也算不辜負那年網友們的搖旗呐喊了。夏星燃心下感慨著,不知不覺來到了產房門口。
房內提早鋪好了乾燥麥草,搭出了助產小窩,剛出世的小馬駒四肢癱斜,趴在厚厚麥草中被母馬看護。@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它的胞衣已經褪去,露出滿身油亮的黑毛。
“剛生出來七分半鐘,再過一會兒就能站起來了。”員工記錄產房溫度,笑著勸他耐心等待。夏星燃貼著欄框站,生怕氣息太近惹母馬警惕。
他伸脖子調整視角,看清小馬駒的正臉,霎時“咦?”了一聲:"它額頭中間有撮白毛。"
陸琛移到他身後,目光掠過夏星燃發頂,也瞧見了幼駒腦門的一道白:“那是‘星斑’,像它那樣形狀細長、縱向延伸到眼間的,也可以叫作條斑。"
"馬媽媽頭上也有一條,不過和小馬的形狀不太一樣。"夏星燃又有了新的發現。
陸琛站回斜後方,垂眼看向他的側臉笑:"星斑的樣式有很多,是馬身上的獨特標誌。就像人掌心的指紋,沒有完全相同的紋路。"
“那這些星斑,相當於馬的身份證咯?”夏星燃舉一反三道。
他語氣透著孩子似的驚奇天真。
陸琛輕聲笑出來:“可以這麼理解。”
話音剛落,安靜良久的小馬駒抽動起軀體,一搖三晃地半架起四肢,螃蟹劈叉一樣支起身來。"它快站起來了……!"夏星燃掐著虛嗓,刷地抬手巴住欄架。
他緊緊盯準黑色的幼駒,晶亮的眼睛眨也不眨。
"它沒適應調動肌肉,可能還要多試幾次。"陸琛也學他壓低音量,低頭附在他耳邊說道。溫熱的吐息拂過耳廓,夏星燃條件反射地繃直了脖頸。
好在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產房中央,適應了兩秒,又放鬆下來。
果然正如陸琛所說,小馬駒顫顫巍巍地挪動後蹄,溜冰打滑似的連連踉蹌,一屁股摔回麥草堆裡。
“哎呀,好可惜。”夏星燃指節收緊,眉尖也擰巴著,好像跌倒的是他自己。陸琛眸光沉定,將他的表情變化儘收眼底。
在馬媽媽的舔舐鼓勵下,小馬駒再次起身,東倒西歪地晃完醉步,可算抖著腿彎穩住了身形。
它緊張著豎直耳朵,時不時像小狗甩水,猛旋腦袋。
夏星燃一邊替它緊張,一邊憋聲樂了:“這是想把大腦主機趕緊甩醒,想清楚怎麼邁開步子嗎?"
他正說笑著,小馬駒的動作由劈叉向馬步演化,到了最後,竟真在一次接一次的甩腦袋中,慢慢站直了細腿。
蹣跚瘸了幾步,徑直撲到馬媽媽肚下吃起奶來。
幼駒順利習得自由行走,助產員工們齊齊鬆了口氣,夏星燃也喜衝衝地握了握拳。
“看你的樣子,倒像是你自己成功學會了走路。”陸琛被他的情緒感染,笑裡隱隱透著無奈。夏星燃嘿嘿道:"小時候隻在《動物世界》裡見過,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用眼睛看嘛。"陸琛瞥向負責錄檔的員工。
不用過多言語的,員工即刻舉步上前。
他看回夏星燃,嘴角仍掛著笑:"機會難得,要不要給它取個名字?"
“……我嗎?”夏星燃腦中還真有個明確的名字。
見陸琛點頭,他偏目望了望埋頭吃奶的小黑馬,笑著抬眼和陸琛對視:“那就叫他,飛星’吧。飛馳的飛,星辰的星。"
極其罕見的,陸琛勾起的嘴角倏然一頓,臉上浮現幾秒的怔愣。
夏星燃從沒想過,陸琛也會展露這樣的神情。
他滿目茫然,小心詢問:"是不是這個名字不太好?"
如同被語音設定喚醒了係統。
陸琛頃刻換回無懈可擊的微笑:"沒有,隻是聽著耳熟,難免有些意外。"
"你也覺得熟悉?”夏星燃像覓得了知音,“實不相瞞, 飛星’這個名字,是我在夢裡聽來的。"
@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陸琛喉間輕微一滾,問他:“什麼樣的夢?”
“嗯……夢裡就在這個馬場,我在外麵的草地騎馬。”夏星燃回憶著說,“騎的那匹正巧也是黑毛,額頭有條豎著的白紋。"
他伸出食指,在自己額前比劃了一下,繼而咧嘴笑道:“我聽見夢裡的自己叫它飛星,索性就把這個名字說出來了。"
“……飛星。”陸琛喃喃,重複完兀自笑了聲,"很合適的名字,寓意也不錯。"
他向員工示意:“就叫這個吧。”
員工忙應下來,在冊內給馬定名。
不僅如願見到了幼駒學步,還給小馬取上了名字。
夏星燃越琢磨越覺得,昨晚那場夢當真不錯。
他屈起手肘,碰了下陸琛的胳膊,賣起了關子:“猜猜我昨晚還夢到什麼了?”手臂外側被抵碰的部位癢癢的。
陸琛搖頭,表示自己猜不出來。
夏星燃揭曉謎底:“我居然還夢見,自己騎著飛星和你賽馬。”他自己說著都有些不可思議。
可能是睡前剛與陸琛正式交成了朋友,又可能是受睡眠環境影響,潛意識裡認定馬場是屬於陸琛的。
總之夏星燃敢確認,夢裡與他並肩策馬的人是陸琛無疑。他絕對不可能認錯那雙眼睛。
陸琛此刻,正垂著那雙眸色淡薄的眼睛,不錯目地看他:"結果如何?"
夏星燃一下子被對方問住了:"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沒賽出結果我就醒了。"
說完他打量起昂頭吃奶的飛星,粲然打趣道:"不過我覺得,我也不一定會輸給你。夢裡的我牽著韁繩,感覺都快飛起來了。"
陸琛的視線有一瞬的飄遠,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啟唇含笑:"那我必然,是贏不了你的。"@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夏星燃剛想沿著他的視線望向彆處。
陸琛輕拍他的肩膀,麵色如常:“去吃早飯吧,馬上到你練馬的時間了。”
夏星燃正值吃垮親爹的年紀,不提早飯還好,一提吃飯,還真覺著肚子有點空了。
他轉身走進來時的過道。
陸琛照舊跟在他身後,走出幾步,又默不作聲地返了回來。黑騮馬駒吃飽了奶,正湊近隔欄,好奇打量外麵的世界。
瞧見有人返回,它立馬揚甩尾巴,將濕漉漉的鼻子探出欄隙。
陸琛矮下身,遞出右手,指節緩緩蹭過小馬的鼻頭,聲調極低地開口:"……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