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妙的阻攔就像是話本的章回結束的那個符號,老伯爺被打斷,猛勁過了就沒力氣繼續打下去。
氣喘籲籲的扔了手上的拐杖。
不得不說紫檀木做的拐杖硬度就是好,打了那麼久也不見缺一塊角,反而打出了淡淡的木頭香縈繞在周圍。
“跟我回竹園,好好說清楚你從那來的那麼的大的膽子做蠢事!”
老伯爺這話吼得幾乎破音,連尤妙看?都沒看?一眼,指的自然是席慕。
說完轉身既走,吳姨娘連忙趕上扶他。
好久沒動那麼大的脾氣,席慕被揍得疼,老伯爺這個揍人的也沒好到哪裡去,雖然背依然挺得筆直,但卻沒有拒絕吳姨娘的攙扶。
人走了,尤妙扭頭看?向席慕,席慕這會笑出來了,隻是因為身上帶著傷,所?以這笑容看起來格外的奇怪。
“不疼?”看?到席慕的模樣,尤妙有些不安,覺得他是誤會了,但又不曉得怎麼解釋。
“骨頭都該碎了,怎麼會不疼。”席慕說著嘴裡發出嘶嘶的痛呼,“爺去竹園了,你回了欹石院,安心睡的你的,睡飽了明日好伺候爺養傷。”
雖然身上的傷不輕,但席慕的心情任誰都看的出來不錯。
而他這份不錯,尤妙怎麼看?都跟她擋在他身前有關。尤妙嘴皮子動了動,席慕看?出她有話說,也不急著走,站在原地等著她說話。
他越是這樣尤妙越是說不出來,旁的還沒撤的下人都不敢動,怕發出了什?麼聲響,影響了兩人被席慕揍。
“……要不要先上藥了再過去。”
尤妙輕聲建議道。
雖然說的不是席慕最想聽的,但他的嘴角也還是勾起:“不了,記得乖乖的安心休息。”
席慕手放在尤妙頭上拍了拍,察覺到她臉上微涼,手掌下滑捂了她的臉。
他的掌心很燙,帶了淡淡的汗,不臭是一股屬於他的薄荷冷香,燙的尤妙臉皮裡頭都熱了起來。
尤妙動了動,沒掙紮開。
席慕肌膚嬌貴,衣裳料子也是一等一的貴重,被那麼一頓打,現在破破爛爛的掛在身上,臉上疼得已經流過一遍汗了,濕漉漉的臉被風吹著看?著格外的乾,但不斷有汗水從他的額角流下
。
尤妙盯著那顆滑到他眼角的汗珠,握住了他的手腕:“太冷了,我回去了”
席慕扭頭看?向一邊貓著的柏福,疼痛導致的語氣極其又凶又狠:“送夫人回去。”
這會兒老伯爺不在,又從姨娘變成夫人了。
柏福連連應是走到邊上,見席慕說了讓他送人,但又不撒手,默默暗示地腳步聲大了些,立刻就吃了席慕的瞪眼。
柏福:“……”
目送尤妙走了,席慕站著沒動,下人還不懂他在等什?麼,片刻就聽到他低沉的嚇人的聲音響起:“還不把爺抬到竹園去!”
他祖父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從那兒來的那麼大的力氣。
繃著的時候痛尚且忍得住,但現在情緒退下去,他疼得站著都勉強,更何況是走動了。
席慕發話,旁邊候著的下人才曉得問題的所?在,連忙抬了轎子扶席慕上去。
見主子上了鋪了幾層的軟墊的竹轎,都疼得咬牙冷汗直流,旁邊抬轎的席家下人不由暗中佩服。
都疼成這樣了,剛剛竟然還有餘力去安撫妹子。
席慕小時候常被親爹打,這沒培養了他的耐打體?質,反而讓他更不禁打,一點疼都要皺眉半晌。而他長大了明白了事,他爹想打他也打不到,平日跟其他紈絝鬥毆不算。這次打算他爹把他吊在樹上揍之後,十多年來挨得第一次。
上了轎子席慕就沒在壓抑疼痛,還沒到竹園,老伯爺在屋裡都聽到他淒慘的叫喚了。
老頭子的臉色發黑:“剛剛多硬氣,我還以為他不怕疼呢,現在叫喚算是什麼本事。”
一到了竹園,老伯爺就吩咐下人叫了大夫,準備了傷藥,想都知道這件事是過去了。
吳姨娘勸道:“三少爺不管長到多大,在老伯爺麵前就是個孩子,孩子自然是愛撒嬌的。”
“不小了。”老伯爺眉頭微壓,“算了,他也難得有個那麼心愛的,他小時候便是這樣的性子,不知道怎麼長大了反而就變得什?麼都不在意,看?似什麼都喜歡但都可有可無。”
在老伯爺眼裡尤妙是必要除的,她若是身份好就算了,那麼個身份,席慕那麼喜愛放在身邊就是一個弱點。
彆人能用她來對付席慕一次,就能拿來對付席慕
第二次。
但終究是舍不得自己孫子難過,隻有隨了他。
大不了想法子圓過去。
“之前不是說那丫頭是旁人送到慕兒床上的,私下來往了幾次,就是當個消遣玩意,這還一年不到怎麼就珍愛成這樣了?”
雖然打算接受尤妙了,但老伯爺怎麼都想不通這關係。
席慕一進門,老伯爺就問了這事。
下人在給席慕上藥,他霸占了老伯爺屋中的軟榻,露著傷痕累累的背,嘴裡哎呦哎呦的叫喚。
聽到祖父的問題,席慕叫聲頓了頓,從軟枕裡抬起了臉,嘴角一歪:“祖父怎麼好奇起孫兒的房中事了。”
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老伯爺拍了拍桌子。
老伯爺覺著不可能是那方麵事如意,能讓席慕愛尤妙愛成這樣,但又覺得這話要是問出口了,自個就真成老不尊了,所?以就憋著沒問。
等席慕背上塗滿了綠色的膏藥,老伯爺拿了一張毯子披在席慕的身上,叫了下人出去。
“還是祖父心疼我,就是打的時候沒看準位置,腰怎麼能隨便亂打,打壞了孫兒如何能給祖父添曾孫。”
“少貧!誰要你的命,人揪出來是誰了沒!?”老伯爺怒眉道。
尤妙固然不討他喜歡,但設圈套要席慕命的那個人,老伯爺就是恨了。
“到底是誰那麼大的膽子,連你都敢傷!?”
想到自個席慕九死一生,老伯爺便克製不住心中的怒火,恨不得現在就衝去江南把人給逮了。
“白子越。”席慕趴在榻上,提起這個人眉眼都冷了下來,斜飛的眼角帶著點點寒霜。
說完這個名字,老伯爺的神情明顯頓了一下。
席慕曉得白子越表麵功夫做得好,也沒在意,把白氏的事情和?白子越想用尤妙來羞辱他,反被他羞辱的事說了。
“我並沒有證據,但我知道是他。”
小時候把白子越當對手鬥了那麼多年,雖然後麵覺得無趣沒再搭理他了,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那種隱在背後的人就是白子越。
此次沒成功白子越不會善罷甘休,他同樣也不會。
比起白子越,老伯爺自然是站在自個孫兒這邊,對於白子越,老伯爺也算是看著長大的小輩,小時候被捧得自傲,而這份自傲被自
個孫兒打的七零八落,如今雖然算是前途光明,但骨子裡隱隱帶著點自卑。
“白家那丫頭要是願意來越縣,我就法子讓她徹底換個身份,就在越縣這兒老老實實的過日子,一條人命你救了也算是做了善事一件。”
席慕睫毛低垂,微微頷首:“祖父我想回京城了。”
“得讓人看?看?我席慕沒那麼好欺負。”
說完,席慕抬眸直直看向老伯爺。
老伯爺愣了愣,意會過來席慕的意思,又是高興又覺得難辦,皺著眉拍了桌:“你那爹就是個癲子,怎麼能把算命的胡扯當做金科玉律。”
聞言,席慕嘲諷地勾了勾唇。
旁人聽了都覺得是謠言,但席慕他爹討厭他的原因,就是那麼簡單。
在席慕大哥出生時,就有個遊方道士跟興安伯說他的第三子會是他的克星,後頭席慕他娘懷著他的時候,興安伯做了個慘死的夢,又去解夢,算出來席慕是他上一世的仇人投胎。
這一世當了他兒子,就是來克他來的。
而又恰好,席慕出生那段時間,他爹倒了黴差事沒做好,差點被奪了爵位,所?以便深信不疑席慕是克星了。
一旦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都能挑出是席慕的問題,是他在克他。
那道士還道席慕不能發達,席慕要是運道越好,福氣越重他就會越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