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的娘親是個有趣的婦人,與席慕說的氣衝衝的,一副恨不得撕人的模樣,但走到外頭又端起了架勢。
雲鬢的赤金累絲垂紅寶石發冠,隨著步子輕輕搖曳,一隻手放在蜜合色細碎灑金對襟襖子身前,另一隻手自然讓席慕就近扶著。柳葉眉雖然微挑,但卻讓人瞧不出剛剛生過一場大氣。
該說世家夫人都是這副模樣,就是在家中,屋內屋外當?著不?同的人,有著兩幅麵孔。
席慕眯著眼輕笑:“娘這?手上的蔻丹應該是兌了?金粉,亮閃閃的漂亮的緊。”
李氏橫了他一眼,嘴唇微動聲音不大不小:“少說這些沒意思的話。”
這?次不是小事,李氏才不?會被幾句討好說的就隨了他的意。
可席慕卻沒有閉嘴的打算,而是說起了他如何認識尤妙,又如何為了她把越縣的女人遣散,在江南遇到的危險,走到了鴻琺院門口,席慕正好說到了他打算考春闈。
伯府的回廊鋪的是堅硬細膩的白石京磚,建造之?時便由工匠細細打磨過無數次,平坦的沒有一處絆腳的地方,但李氏這?一路走得停了?幾次,特彆是聽到了席慕差點死在江南,要不?是有席慕扶著,估計就要倒在地上。
“你說的話可都是真的?”李氏眉頭緊蹙,上下打量著席慕,見?他精神煥發那個心也沒落下,“不?是為了?那狐狸估計說這?些話來嚇我?”
“娘,兒子怎麼會拿這些事開玩笑。”
打量著兒子的神色,李氏看著鴻琺院的大理石屏風,突然不想跨過去。要是她現在還聽不出席慕對要娶個妾侍為妻有多認真就怪了。
而聽過了?這?些事,她也無法去乾乾脆脆的揪尤妙的尾巴。
“江南和春闈的事,你來信怎麼從來不提,你爹每日還道?你插手管彆人家事。”
“這?會祖父應該已經跟他說了,但他對我的態度,娘難不成會不?明白,他巴不得我能死在外頭。”應該是十分氣憤的話,被席慕用著有些玩笑的語氣說出來,讓李氏更覺得心酸。
“你爹哪會那般,彆亂說讓人聽到亂傳,傷了你們父子的感情。”
席慕勾了勾嘴角沒說話。
跟
越縣的欹石院比起來,他從小住到大的鴻琺院才當?的起奢華這兩個字。
月門的落掛就垂了?厚厚氈毛墊,走到院中,雖然還有寒風,掛在回廊金漆彩繪的簷下的八哥、畫眉、黑枕黃鸝、鸚鵡、鷯哥鶯歌鳥語。
鴻琺院跟其他院子隔開的法子不?是砌牆,而是從旁的地方直接移了小山落在邊緣,小土丘上移植了?高大的杏樹、杉樹,又用了翠色碧塊壘成嶂壁的假山,繞著曲折回廊盤旋環繞,遠遠地看著鴻琺院就像是隱於層層青山之中。
地上擺的盆景,用的一律是宜興窯,色都是鈞天藍釉,齊刷刷的看過去,色調淡雅細膩不必其中的花兒差。
天冷怕嬌花受不住,每個瓷盆上還配了?一個輕紗薄霧的罩籠禦寒。
靠近假山處的潺潺流淌的小溪,引的府中荷花池的活水。水源雖是露天,但鴻琺院不吝嗇柴火,地龍鋪的範圍極大。
池水進了?院冷熱交替,便冒出了嫋嫋水煙,把鴻琺院更襯的像是人間仙境。
鴻琺院並不?是一開始就建造成這?般,而是席慕天生就懂得如何享受,不?吝嗇金銀,從小東改改西建建,這?院子到了現在比伯府伯爺的院子還要精致幾分。
這?樣的景彆說住在其中,走在裡頭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你那妾侍該是美若天仙,又知你懂你,才讓你那麼個高眼光的瞧上了?。”聽著老?伯爺都答應了?,李氏的態度也沒之前那麼強硬。
她對席慕這?小兒子的心態,跟老?伯爺的補償心態差不多。
李氏能成為伯夫人,家中自然是與興安伯府門當戶對的家境,隻是她出嫁時,她家的重心就慢慢從官場移到了生意場上,這?樣的移動也是因為李家後頭沒有出色的後輩能在官場上立足,到了近幾年,李家子弟已經沒有在官場上說的上話的人。
說落魄也算不?上,畢竟是百年世家,在京城老樹盤根,朝中無人但手中有銀。可因為這層關係,李氏的對著席金盛的底氣就足不?起來。所?以隻能叫自個的小兒子受了?那麼多委屈,卻隻能拿金銀補償他。
親娘的顧忌席慕不?是不知道,除了他,她還有大哥,還有已經出嫁的大姐,總不能
為了?他什麼都不顧,這?一切的錯都源於席金盛的草包腦子。
鴻琺院的女人們聽到信說席慕並著李氏來了,也沒空繼續說那尤妙,都急急忙忙的出門迎人。就見席慕主屋旁邊廂房咯吱一響,尤妙也姍姍的走了出來。
初到鴻琺院,徐媽媽有意讓尤妙給席慕後院的女人們一個下馬威,尤妙曉得徐媽媽是為了?她好,在女人當中能不能立足腳跟,第一個照麵就能費心力的鋪陳好了。
“爺剛回來府裡正亂著呢,我就彆再給他添麻煩了。”
後院女人們的戰爭此消彼長,尤妙這?會退一步,之?後就會被逼著退無數步,在徐媽媽看來,尤妙完全沒必要退步,反正從老?伯爺和席慕的意思看來,她這三少夫人是有一半坐穩了的。
“你與她們又不一樣,有老?伯爺……”
觸到尤妙笑的疏離的神情,徐媽媽頓了頓:“老?奴聽尤姨娘的。”
聞言,尤妙這?才笑的鬆快了?。席慕既然口口聲聲的說要娶她,說要護她周全,這?會兒何須她衝到前頭衝鋒陷陣,怎麼也該看席慕發威,她躲在他後頭乘涼。
抱著暫避風頭的想法,尤妙進了?鴻琺院誰都沒理,也沒去那些姨娘的屋子裡坐坐,而是問了席慕的住的屋子在哪,直接去了他隔壁的廂房休息。
見?她的架勢,有人想去找她說話,還沒敲門便被越縣跟回來的下人攔住了?。尤妙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卻擺明了這?院子她誰都沒瞧在眼裡。
而今見?她也出來了,便有人斜眼看過去:“還以為這?新姨娘耳朵嘴巴不?好使,看來是我誤會了?。”
說話的女人穿了件玫瑰紅葡萄紋的交領襖子,頭上帶了銀絲鬏髻,打扮華貴,櫻桃小嘴塗了?大紅的口脂,看著又漂亮又高傲。
尤妙記得這?女人,她算是席慕正經納的妾侍,親爹是個小官,跟銀姨娘不?同的是,這?姨娘姓趙,跟席慕的大嫂沾了遠親,平時說的上話。
因為這層關係,在席慕的院子隱隱由她為首。
尤妙由上至下睨了她一眼,對上她的眼,似笑非笑地挑了?挑唇,並不理她抬步走到了前麵。
以前隻打算讓席慕膩了她,這?伯府院子的女人既
然經過一世,恩怨算了?就算了?。而如今她既然她按著上一世一般又到了京城,那這些女人上一世對她使的絆子,她可不打算忘了?。
若趙姨娘平日是高傲,尤妙這?表現就是不可一世了?。
不?止趙姨娘,其他人也沒想到尤妙膽子那麼大,紛紛覷向趙姨娘,瞧她的臉色。
趙姨娘捏了捏粉拳,又成了?個沒事人一樣,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