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柏顏是個非常有責任感, 或者說責任感過強的人。
他懵懂時見識過自己親生父親的不負責任,他發誓他一輩子,絕對不會成為那樣的人。
因此他對於根本治不好的母親, 從來沒有放棄。因此他有了一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卻從來沒有對頻頻讓他被羞辱的季思源動用過他的那些手段。
因此他此時此刻, 在將今天的一切都歸結於是他選了不恰當的時機回來,帶回了二次分化劑, 導致季思源遭了這一遭罪, 他全都怪到了自己身上。
他覺得自己應該對季思源負責。
他甚至想她要是真的像那些實驗體一樣分化失敗, 變成了廢人, 他也會負責到底。
因此哪怕他對於男女之事懷著難以言說的恐懼和抗拒,哪怕他僵硬地咬破了自己的舌頭。
隻要季思源不是徹底不管不顧, 隻要她叫他一聲名字, 難受地問他怎麼辦,他就是會忍不住心軟。
寇柏顏從沒想過自己能夠在這種事情上麵妥協, 就像他不知道他能夠為一個人慌亂的理智全無一樣。
人生來家庭,社會背景,很多很多的因素會影響人的抉擇和判斷。
寇柏顏早就將所謂的愛,所謂的伴侶, 從他的生命當中剔除, 他覺得自己井不需要。
可是越是在牽涉生死的時候,現實越是會將麻木的心臟生生撕扯開, 讓它鮮血淋漓地恢複活力。
浴室裡麵蒸騰的高溫,懷裡的和身體裡的滾燙,讓寇柏顏恍惚間覺得分化的是他。
他從鮮血和高溫當中,分化出了愛的能力,他在愛欲的籠罩之中痛苦的被迫破繭。
夾雜著茉莉的血腥味, 濃重得像是血池裡麵開出的花,而他是那花朵盛放的養分。他所有的筋脈和血肉促生了花朵的盛放,任憑花朵的予取予求,一旦開始便無法逃脫。
直到他在血池中化為一句枯骨。
他被季思源的信息素給嗆得到最後連眼球都無法動一動,在地上晃動的手臂,連抓個什麼東西也無法做到。
他從未對人敞開的心扉和身體,都在這一刻毫無設防也無法關閉地大敞四開。
任憑他血肉供養出的茉莉,肆意瘋狂地生長盛放,進進出出。
什麼時候浴室的水停了,什麼時候霧氣散去,什麼時候濃鬱的血腥茉莉變回了淺淡的茉莉香,寇柏顏全都不知道。
他再度醒過來,是在柔軟的床上。不知道什麼材質的床墊,讓他整個人陷進去,如同陷在雲層裡麵。
寇柏顏沒有睜開眼睛,就聽到季思源的聲音。
“明天吧,給我送兩個止咬器過來,”季思源說:“我之前定做過的那種,比較不像狗嘴上戴的那種,哈哈哈哈……”
“當然分化成功了,我騙你做什麼,”
季思源和終端上的連初柔說:“你來看看我不就知道了,我今天不去公司,這幾天都沒什麼時間去,在二次分化劑推出之前,我要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現狀。”
“到時候我就是這個二次分化劑的代言人,”季思源站在窗邊,拉開了窗簾看著外麵的一片純白。
眯著眼睛說:“沒有什麼廣告,比研發總裁自己分化成功更具有說服力了。”
“連初柔,這一次你一次性就能夠賺夠退休的錢了,所以這幾天的事情給我處理好,看好季慧宇……”
季思源又說了幾句,將終端關掉,然後對著玻璃上看了看自己的眼睛。
低低“操”了一聲。
還是通紅,嚇人得很,彈幕上都在說她像是得了紅眼病……
不過季思源其他的方麵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她專門把昨晚上徹底清醒過後的各種反應,甚至是排泄物都用終端錄了下來。
等寇柏顏醒了,希望這些數據能讓他轉移下注意力……
季思源想到這裡有些心虛,但是心虛的同時又有難以形容的滿足湧上心頭。
她果然是天生的掌控者,對於新分化的身體狀況,她沒有任何的不適,還第一次就愛上了那種掌控感。
季思源穿著浴袍,微卷的長發散落在肩頭上,看上去和從前沒有任何的區彆。但是昨晚……她閉了閉眼睛,隻要想起寇柏顏蒼白忍耐的樣子,她周身的茉莉香氣就泛上甜腥。
她關掉終端進屋,朝著床上一看,正好看到寇柏顏睜著眼睛。
“你醒了,”季思源說:“有沒有覺得……嗯,哪裡難受?”
她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柔情似水,這一次是真的沒有任何偽裝成分。昨晚上生死邊緣走一次,她要是還不明白自己喜歡寇柏顏,那她是真的腦子也該打一下針了。
而昨晚上她還乾了非常過分的事情,雖然在那種情況下她的理智很稀薄,但真的不能自控嗎?
真的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倒也井不至於。分化成功了之後,她大可以讓係統暫時把她弄昏過去的。
但是她還是耍了心機利用當時寇柏顏慌亂的情緒,利用他的責任感和愧疚,和他發生了實質性的關係。
井且應該還是寇柏顏最不能接受的那一種,甚至過分至極地沒忍住在他身體裡成結。
寇柏顏到最後都昏過去了,季思源不敢確認是他是情緒起伏劇烈,又累得厲害精疲力竭昏過去的。還是……受不了她成結這種過於大的刺激,導致昏過去的。
因此季思源慢慢走向床邊的時候,心裡忐忑地像當初她爸爸死的時候聽他的遺囑一樣。
不過走近了一些,她才發現,寇柏顏醒了,又不能算是完全醒了。
他的眼神沒有聚焦,一直瞪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季思源坐在床邊上,屏息盯著寇柏顏看了一會兒,試探著叫道:“柏顏,你……餓不餓?”
季思源說:“雲頂的早餐一早上送過來了,現在在保溫箱裡麵放著,我去給你端過來?”
寇柏顏聽她叫了自己的名字,眼睫終於顫了顫。
他井不是什麼心如死灰,什麼矯情。隻是他雖然是男性beta,生來就有生殖/腔,但是他的自我認知從來都是男性。
他連伴侶都不能接受,卻讓季思源……這種打擊對於他的生理和心理都是摧毀性的。
他現在還沒能將被摧毀的認知重新凝聚起來,他聽到季思源叫他的名字下意識地想要朝著被子裡縮。
他腦袋上脖子上現在都包著可笑的紗布,頭上的傷口和脖子上昨天被季思源撕咬得不像樣的腺體,都是季思源今早上清醒過來之後給他包的。這讓他看上去像是個拆封了一半的木乃伊。
季思源見他垂下眼睫慢慢扭開了頭,嘴唇抿著一言不發,一時間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好。竟然破天荒地開始求助於彈幕。
彈幕上支招的很少,都是在罵她的——
臭不要臉,看把我們柏顏哥哥糟踐的!
他昨晚救你那麼著急,都急得哭了,你怎麼能這麼禽獸!
柏顏哥哥眼睛的顏色本來就淺,這會兒看著真的太悲傷了。
啊啊啊啊,昨晚我雖然沒有看到,但是我剛才就看到了一角脖子,操,全都是猙獰的齒痕,季思源你不是人!
現在知道求我們支招了?你跪床邊上求原諒吧!
我草我草,草!這跟我想得不一樣嗚嗚嗚,可憐的柏顏哥哥。
季思源我沙了你!
柏顏哥哥頭上昨天還是你發瘋的時候用淋浴噴頭砸的,受死吧!
女兒沒事,不慌,哄一哄,撒撒嬌……
樓上你不要提醒她啊啊啊啊
女兒不慌,他現在已經是你的人了(頂鍋蓋!)
……
季思源沒有在彈幕上找到什麼可行性的建議,但是認個錯撒撒嬌總是沒錯的。
季思源看了看寇柏顏,其實現在她心裡還有點難言的羞澀感和親密感。
彆管是怎麼親熱的,到底兩個人有了實質性的進展。井且季思源已經確認了自己心裡喜歡寇柏顏。
她彆了下自己耳邊的頭發,抿唇抿出了小梨渦,說:“柏顏哥哥,對不起,我昨晚上失控了。”
這一句話說出來,彈幕全都在罵她不要臉——老流氓都二十七了,還管才二十出頭的寇柏顏叫柏顏哥哥,不要臉!
雖然在人均二百多歲的海藍星,季思源這個年紀也還是妙齡少女,但跟寇柏顏比,她確實大看不少,接觸的人也相對多很多,是能歸到老流氓的那個行列的。
彈幕都起哄一樣地炸翻天,但是現在很顯然,真心實意地罵她的沒有幾個。
而且大清早的,空間恨意值就掉了兩顆星呢。係統播報的時候,正是季思源把寇柏顏傷口處理好,忍不住戳已經睡熟的他臉蛋的時候。
那一副又滿足又狂喜的樣子,讓彈幕十分地不爽。
果然季思源是老天的寵兒,憑什麼她就又有錢又有能力,想要什麼來什麼?連發情期還能分化成功順便睡了自己喜歡,又明顯也喜歡上自己的人?!
這他媽的太讓人嫉妒了!
“柏顏,”季思源看著寇柏顏顫了顫睫毛閉上了眼睛,心也跟著他的睫毛顫了幾下。
她現在其實特彆想親親他,和他親近親近,但是寇柏顏明顯不想。
“那你……先睡一會兒,我去客廳處理公司的事情,你有什麼事兒就叫我。”季思源說完,給寇柏顏留下自己恢複的時間和空間,出了客廳之後,關上門站在門口忍不住蹦了下。
她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井且得到自己喜歡的人是這種感覺。
她有過很多名義上的情人,但她和那些人哪有半點情可言?但凡是有過,她也不至於現在像個小學生一樣,嘴角都要裂到耳根了。
沒喜歡的時候總覺得自己能夠遊戲人間,但是真的喜歡上一個人,季思源才知道感情這個東西是控製不住的。
她也具體想不起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寇柏顏,他們接觸的時間滿打滿算加起來也才兩個多月。
可是喜歡上一個人還要多久?有時候可能就隻是一瞬間的事兒。
季思源在沙發上坐著點開終端處理工作,今天連屬下犯錯都得到了春天般的安慰。
弄得連初柔最後忍不住提醒季思源:“季總,你再對著咱們辦公室的那幾個alpha笑,他們估計要跟人說你看上他們了。”
季思源這才總算是收斂了一點。
她沒有去打擾寇柏顏,也沒有急著把她分化成功的事情,和實驗室的人分享。這種事情應該由寇柏顏去說,這成果也是他的。
她隻是和利亞給寇柏顏請了假,具體沒有說幾天,隻是說寇柏顏生病了。
她又不怎麼要臉的在終端上搜索了關於男性beta和女alpha做過之後的注意事項。
其中有一條是特彆提醒如果不想要孩子的情況下,千萬不要在身體內成結。因為男性beta雖然孕育率和生育質量都很低,但也有懷孕的可能。
季思源頓時就羞澀地抱住了沙發墊,盯著這一條提示看了好久。彈幕隔著屏幕都能感覺到她的臭不要臉。
季思源接下來又搜索了要是“不小心”成結之後,要用什麼藥。
結果提示不光要內服避孕藥,還要塗傷藥的,因為男性beta的生殖/腔很脆弱。
季思源看個資料看得麵紅耳赤,眼睛裡麵退下去一點的血色,又再度彌漫上來。
她抱著沙發墊,放在自己的肚子下方,然後不斷地換姿勢,咬著自己的指尖眼角眉梢都飛著無限春情。
彈幕已經罵累了,部分人猜測到她光是看個科普資料,就不知道腦補了什麼臭不要臉的東西起了反應的時候,整個彈幕上全都點。
季思源最後在星際網上下單了很多很多的傷藥,避孕藥甚至還有套套,各種彩色和果味,各種不一樣體驗的。
季思源自己一個人在客廳裡麵玩得不亦樂乎,在星際網上麵提問,還找什麼讓beta男性爽上天的技巧帖子。
活活把彈幕都給看不好意思了。
果然從高冷女總裁到死不要臉臭流氓的轉變,就差一針二次分化劑。
等到季思源聽到臥室裡麵終於傳出“哐當”聲音的時候,她幾乎是從沙發上直接跳到沙發的背麵站在地毯上,然後衝到房門口,全程沒用上兩秒鐘。
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分化之後的身體,雖然表麵看上去沒有太過明顯的改變,但體力和敏捷程度,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提升。
季思源躥到屋門口打開了房門,寇柏顏正半跪在地上,床頭櫃上麵的一個台燈掉在地上摔碎了。
本來不會有這麼大的動靜,畢竟這間屋子一直鋪的都是地毯。但是昨晚上……咳,季思源把地毯給弄臟了,一大早的就撤掉直接扔了。
寇柏顏背對著門邊,身上穿著的睡衣是季思源去他房間找的,純白色,是短袖和短褲。
季思源昨天給他換衣服的時候就很不好意思,現在他半跪在地上,身上衣服蓋不住的地方全都是各種印字,簡直慘烈。
彈幕又打了雞血一樣開始罵季思源不是人。
季思源顧不得什麼,連忙衝到床邊去扶寇柏顏。
“你怎麼起來了,要乾什麼,我幫你啊……”
季思源說完了之後就咬了下自己的舌頭,寇柏顏的方向明顯是浴室,應該要上廁所,這種事情怎麼幫?
寇柏顏低著頭連頭都沒有抬,咬著牙撐著酸疼的腿站起來,他全身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一陣陣地眼前發黑。
不是他一個大男人受不住這點程度,他是很能忍疼的。
而是男性beta根本不適合成結,季思源才剛剛分化,就像個上路的新手,除了橫衝直撞什麼都不會,他受傷了是肯定的。他還能站起來已經是能忍疼加上毅力超強了。
寇柏顏撐著床頭櫃起身就已經額頭冷汗津津,季思源扶著他犯蠢說的這一句話,實在是太像那些自以為是的alpha,讓他頓時心頭火騰的就上來了。
他動了動嘴唇,低聲從齒間吐出了一個字,“滾。”
他罵完人,強撐著站直,朝著浴室走,但是才走一步,就腿一軟朝著地上跪去。
不是他沒撐住,不是他受傷太嚴重,是季思源身上又散發出了那種濃鬱的腥甜味道。
寇柏顏猝不及防吸入了一大口,然後就腿一軟朝著地上倒去。
季思源迅速把他扶住了,她也知道是因為她信息素的原因,正麵抱著寇柏顏,仰頭小心翼翼地看他,說:“對不起,我控製不住……我的信息素。”
實際上就是控製不住她的流氓心,哪怕寇柏顏現在看上去臉色慘白,腦袋上包得亂七八糟,身上狼藉得沒處下手……她還是看一眼就心猿意馬了。
alpha的基因導致他們本身就是臣服於繁/殖欲的生物,因此通常來說一個omega很難完全滿足他們的欲望,所以他們通常會標記好幾個omega。
寇柏顏對於季思源會這樣,竟然沒有什麼意外的情緒,隻是心裡全都是火。
他被季思源扶著,手軟腳軟地靠在她身上,嗅著她的信息素越發得濃烈,居然還能冷靜地審視她的反應。同時默默地積蓄著力氣。
她要是敢胡亂動手動腳,寇柏顏就把台燈敲在她的腦殼子上,給她開個縫兒透透氣。
“你要上廁所吧,我,”季思源輕咳了一聲,有點不太好意思看寇柏顏慘白的臉。
說道:“我扶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