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山恢複了一些,踉蹌著站起來,看著陸珠的眼中帶著震驚和迷茫。
陸珠這才笑得像個小天使一樣說:“鬱山師父,你不用擔心屠烈會傷害我,我早說了,我能控製他。”
“我修成了巫術,也學會了配製治愈的藥物。”陸珠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營養液瓶子,在鬱山驚疑不定的視線中說:“我不需要嫁人了,等我徹底學會控製毒藥和解藥,我就能做巫祝。”
“所以我可以選擇這個不能獸化的獸人,”陸珠說:“我會讓他做我的侍從。”
巫祝都是可以擁有侍從的,這侍從甚至可以隨便選,除了城主本人,選誰誰都要同意。
可以選兩個,這是巫神的旨意。
而男巫祝的侍從通常是女子,這些女子侍奉巫祝,自然也包括上床。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而真實。
而女巫祝,非常稀少,女巫祝甚至可以隨意和國王共度春宵,哪怕是個又老又醜的,國王都必須同意。
這叫巫神賜福。
鬱山表情凝重非常,他看著陸珠,簡直像是在看著什麼新的稀有物種。
一個城主的女兒或許隻能稱為貴女,但一個女巫祝,卻前途不可限量。會受人尊敬,或許有朝一日,她會走到這片大陸的國王麵前。
因為鬱山從未見過陸珠這樣的巫術,能讓一個如他這樣強壯的男人,失去抵抗倒地抽搐。
被電了之後,鬱山再看著陸珠和屠烈,視角都變了。
她……甚至馴服了未來的獸人族首領。
陸珠一看鬱山的眼神,知道這事兒終於成了。
她又連忙說:“鬱山師父,我想要在徹底成功控製毒藥和解藥之前,不對外聲張,等到了時間,我會去巫神殿,經曆過重重考驗,成為一個正式的巫祝的。”
鬱山立刻跪地,對著陸珠說:“三小姐,我發誓不會亂說話。”
“我相信鬱山師父,我們快找到其他的守衛,回去吧。”
陸珠放鬆下來,回頭看了眼屠烈,屠烈表情不太好描述,看著陸珠的眼神帶著窺探和審視。
屠烈帶路,他們很順利找到了州山林的出口,那兩個守衛其中一個在河邊製造聲響,另一個尋著聲響,也很快出來。
他們渡河,也重新清理了身上的臟汙。
然後一行人順著來路,朝回走。
天色漸漸黑下來,陸珠的心情很差。
她整個人都蔫了一樣,這會兒真得像失去了水分的秧苗。
鬱山隻以為她是累了,屠烈都忍不住回頭看了陸珠好幾眼。
連彈幕也都在討論著陸珠的狀態——
女兒是演戲演累了嗎?這麼喪?
那怎麼不累呢,這個鬱山簡直就是一個老頑固。
但是女兒沒有巫術,以後被發現了怎麼辦?
以我的視角來看,豬豬就是想糊弄過去這十一個月……
她是一點也沒想改啊,從開始到現在都在消極怠工,被迫上崗。
這世界的女主角真的沒有救了。
可是改什麼呢?她又善良又心軟,簡直像個小麵團,她又不知道自己寫的角色會變成真的……
珠珠加油啊,媽媽給你打氣!
女兒真的是巫祝就好了,會受人尊敬,也不用嫁人可以選自己喜歡的人睡。
對呀對呀,豬豬不如試一試學巫術?
……
陸珠在看著彈幕,但她並沒有跟彈幕交流,她現在真的沒有力氣。
這種沒有力氣,是由內而外的,連靈魂都像乾癟掉了一樣。
她沒吃上晚飯。
現在晚飯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雖然陸珠完全可以讓女仆專門給她弄吃的,她好歹是一個貴族小姐。
可那和趕不上吃晚飯是完全不一樣的,彆人根本無法理解的。
陸珠一路都保持著這個狀態,等到從小路回到了黑塔當中,守衛們收拾好了屠烈柱的囚室,也收拾好了陸珠用於研究巫術的屋子。
陸珠掏出一些銀幣,塞給了鬱山。鬱山拒絕,陸珠就說:“給那兩個守衛分一下吧,鬱山師父,今天謝謝了。”
陸珠還是很有禮貌隻是沒什麼精神。
鬱山拿著銀幣走出去,看了一眼沒有被鎖鏈捆住的屠烈,並沒有再說什麼。
他已經不擔心屠烈會跑,也不擔心屠烈會傷害陸珠了。
陸珠指著囚室,對屠烈說:“進裡麵,已經收拾好了。”
屠烈看著陸珠,似乎想說什麼,陸珠立刻抬手打斷他。
“我跟他說喜歡你,說你愛我,都隻是權宜之計。”
“你知道什麼叫權宜之計嗎?是假的,假裝的。”
“我知道獸人不會撒謊,”陸珠說:“但是人族會,人族能撒謊撒出花來,不用覺得驚訝,也不用覺得困擾。”
“我對你沒有任何欲望。”陸珠說:“進去關門,我不用鎖鏈鎖你,隻要你不跑。”
“我已經發誓,就不會再跑。”屠烈看陸珠,還是說:“謊言隻能帶來惡劣的後果。”
陸珠根本不在乎,她說:“睡覺的時間快到了,我必須趕回去睡覺。”
她現在的臉上已經沒有那種溫柔,那其實都是陸珠的偽裝,現在她連偽裝都懶得偽裝。
屠烈轉身進了囚室,陸珠在外頭把鐵門鎖上,轉身就走了。
屠烈看著囚室裡麵,這裡從來沒有這麼乾淨過。
沒有奇怪的氣味,還有一股草藥的清香,他甚至有了一床乾淨的被子,還有幾件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
屠烈坐到自己的床上歎了口氣。
陸珠回到了屋子,也坐到自己的床上歎了口氣。
肚子餓得難受,折騰了一下午,還沒有吃上東西。
可她過了吃飯的時間是不會吃東西的,哪怕屋子裡就有擺放在那裡的點心。
陸珠看著那一盤點心,像是在瞪著自己的仇人,無論彈幕怎麼勸,陸珠都沒有去吃。
過了吃飯的時間是不能吃飯的。
陸珠最後洗漱好了躺在床上,餓著入睡。
第二天早上陸珠早早地起來,一大早的彈幕湧進來,陸珠都沒有搭理他們。
一直到她在吃飯的時候,顧不得什麼禮儀,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多東西,撐得肚子滾瓜流圓才終於停下。
這個時候陸珠的狀態才一點一點恢複平常,臉上露出了饜足和柔和。
隻不過她吃東西的樣子被陸黎誌給訓斥了。
“淮高城的衛兵隊,還有不到半個月就到了,你像什麼樣子!哪有淑女是那樣吃東西的?”
陸黎誌一大早的喝酒,喝得滿麵駝紅,醉醺醺地瞪著陸珠說:“如果這一次懷高城城主的兒子選擇了你的姐姐或者妹妹,我就連你一塊也送過去!”
其他的姐妹聞言都捂住了嘴,連陸珠一塊送過去的話……那陸珠豈不是沒名沒分,算是白給的那一個。
那就隻能在淮高城做侍女,她好歹是個貴族,這是極其嚴重的侮辱。
所有的姐妹都聞之色變,生怕陸黎誌一個不高興。她們也要被白送出去了。
隻不過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就隻有當事人陸珠沒有露出什麼害怕的神色。
她沒有說話垂頭坐在那,顯得無害又無助,但其實她是在摳著自己的手指,腦中跟彈幕聊天。
“沒關係啊,送去就送去唄,我在半路跑掉不就好了。”
“我不想求他……我剛剛吃飽,我現在隻想笑,我不想跪在地上哭,我哭不出來啊。”
“我要是跪地上笑出來了,那場麵會更尷尬的。”
彈幕本來都在說她實在太消極了,如果離開了大蔭城,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會更麻煩。
而且屠烈未必會跟著她一起走,屠烈是補償對象,他們如果不在一起的話,又沒法玩了。
結果聽到陸珠說她可能會跪在地上笑出來,彈幕也就不提議她去求陸黎誌了。
早飯結束過後,陸珠並沒有跟她的姐妹們去淑女教室,想要回屋睡覺,結果彈幕都在鼓勵她趁熱打鐵去黑塔找屠烈。
她倒是聽話的去了,給屠烈送了吃的,但沒有留在那很快就出來了。她在城裡無聊的亂晃,被係統帶到這裡之後,陸珠還是第一次看到城中的樣子。
大蔭城算不上繁華,城中的很多建築都已經非常古老了,裂紋到處都是,而且城中的百姓做交易的東西也非常的簡單。
獸皮或者是禽獸肉,很多陸珠都認不出來到底是什麼。
偶爾有一兩家,門前掛著各種金屬的吊牌,裡麵東西也琳琅滿目,看上去是賣女子的各種裝飾品的。
不過門可羅雀,很顯然這些百姓的溫飽都是問題,能買各種金屬裝飾品的,不是各個城之間倒騰貨物的富商的女人,就是□□。
陸珠今天穿的這一身,雖然看上去並不奢華,但明顯跟這些人穿的衣服料子都不一樣。
平民是不會輕易招惹貴族的,尤其是陸珠這種腰帶和紐扣上帶著家族徽章,一看就是城主不知道第幾個女兒。
隻有一些乞丐會大著膽子湊上來。但陸珠也並不會施舍給他們銀幣。
因為就算給了,乞丐也未必能保得住,說不定還會被痛揍一頓甚至丟掉性命。
而且如果她給了一個乞丐,所有的乞丐都會圍上來,善心並不是這樣用的,會致自己於危險之中。
陸珠慢吞吞地在路上走著,腦中的彈幕在勸她,與其這麼漫無目地逛,倒不如去黑塔,跟屠烈溝通感情消減恨意值。
陸珠聽了之後忍不住發笑,她跟屠烈之間的恨意值消減不下去的。
屠烈是獸人,獸人愛憎分明,腦子就那麼一點,裝不下什麼愛恨糾葛。
除非她死在屠烈的手上,否則就算她真的跟屠烈做了,屠烈也絕對不會對她手軟。
陸珠並沒有把這些說給彈幕,這個世界是她寫的,陸珠知道這其中很多設定有多麼冰冷無情。
陸珠嘗試說過但彈幕不相信,總是讓她試一試。
“我一會兒就去。”陸珠對彈幕說:“我覺得集市還挺有意思的,我先逛一會兒……”
陸珠說逛就隻是純粹地逛,並沒有買任何的東西,也不跟任何人搭話,就是在看。
從大蔭城的東頭走到西頭,再從南頭走到北頭,繞一圈,回到原點重新出發。
第三圈的時候彈幕終於發現她是在摸魚混時間……
她根本就不想去黑塔,也對這個集市完全沒有興趣。
她就是在等中午飯的時間到,吃完了好名正言順地睡午覺。
彈幕都非常的無奈,係統也很無奈。
不過在陸珠逛到第四圈的時候,在一個巷子口,突然聽到了一陣爭吵的聲音。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父親不會答應我嫁給一個普通的獵人!淮高城的衛兵隊就要來了……你不要再拿這種東西給我!”
一個有一些熟悉的女人的聲音,陸珠沒看到人臉就已經認出了是陸蘭。
果然很快陸蘭從巷口跑出來,眼圈含著淚,神色非常的慌張,甚至都沒有看一眼就站在巷子口的陸珠,就直接抽抽噎噎地跑了。
陸珠伸出頭朝巷子當中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個身材非常精壯的獵人,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獸皮。
獵人敏銳地察覺到有人在看他,還以為跑走的情人回來了。高興的側過頭來,就對上了陌生的陸珠的臉。
“獸皮賣嗎?”陸珠並沒有碰到彆人分手現場的羞恥感。
她朝巷子裡走了兩步,看著這個眉目英俊的年輕獵人,問:“我正好缺一塊這樣完整的獸皮,來給我的丈夫縫製衣領,你知道的夏天很快過去,秋天就要來了,很快就會冷的,兩銀幣賣嗎?”
“嗯……賣!”獵人朝著陸珠走了兩步,看到她身上穿的衣服,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了晦澀。
陸珠對他勾了勾嘴唇,獵人把獸皮遞給陸珠。
“是整張的黑狐,但用不了兩個銀幣,”獵人說:“一個銀幣就可以的,小姐。”
陸珠痛快地摸出一個銀幣給他,他接之前又說:“您是城主的女兒對吧……您的哥哥們很快就會從州山林回來了,到時候會帶回來非常多的獵物,像這樣的獸皮……”
“您不需要用錢買。”
陸珠笑了笑:“說得也是,不過你這個處理得很好,我懶得再等了,要將那件衣服當做生辰禮物送給我的丈夫呢。”
獵人這才打消了疑慮,他並不知道陸珠是城主的哪個女兒又嫁給了誰。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陸蘭,他也不敢跟麵前的這個女人問陸蘭的事情。
最後就用一銀幣把要給陸蘭的黑狐皮,賣給了陸珠。
陸珠拿了黑狐皮走出巷子,走了一段之後才說:“被我抓住狐狸尾巴了,我好像知道陸蘭為什麼會死了。”
彈幕都在討論著這個獵人,他長得確實不錯,可比起淮高城城主的兒子,確實不足以讓陸蘭下嫁。
不過這個獵人看上去不像是會因愛成恨就殺人的那種人。
他們邊走邊討論,午飯的時間到了,陸珠不再在路上亂晃,朝著城主的房子走去。
回到了城主的房子,陸珠快步朝著飯堂的方向走,走到了一半,聽到一陣尖叫聲。
側過頭看去的時候,就見一個年紀很大,渾身的肉肥得快沒地方放的老男人,正扯著一個女孩的頭發,揪著她從地上起來。
“哪兒來的野丫頭,不長眼睛嗎?”這男人頗有一些陸黎誌的風采,和陸黎誌一對的懷胎十月即將臨盆。
不過從他的穿著打扮,一看便是一個富商。
而他身邊站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女子,正在低聲地勸說著。
但是男的不依不饒,手裡抓著那個臟兮兮的,滿臉像是糊了豬食一樣的小姑娘,正在準備找個地方下手抽她巴掌。
陸珠看到這個畫麵之後,眨了眨眼睛,就突然間反應過來這是哪個劇情。
她連忙邁步朝著反方向走,這劇情她不打算摻和。
結果腦中的彈幕很快製止了她的腳步,都在吵著讓她去救人。
畢竟這是在城主的院中,而她是城主的女兒,陸珠如果出麵說話的話,這個男人肯定就會放過那個女孩。
陸珠是真的忍不住真誠對彈幕發問:“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陸珠站在那,手裡捧著一條黑狐皮,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她白皙的皮膚像鑲嵌了一層金邊一樣,美好得像一個夢,溫柔得令人心碎。
可她的眼神當中,鋪滿了漠然和麻木。這讓她看上去甚至有一點悲傷。
“我救不了所有人的……我連我自己都救不了。”
陸珠低下頭,輕聲地說了一聲。
然後還是聽了彈幕的,轉頭朝著那個正在打女孩的男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