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生活在信息時代,多少了解點死後屍體僵硬的狀況,詢問韓思合,主要是希望得到當地官府勢力的背書。
韓思合:“大約是在子時或者醜時之間。”
朝輕岫:“子時到醜時之間,並非起床的合適時機,劉家大郎就算臨時蘇醒想要外出,之後也會回來睡下,完全沒有疊被子的必要,由此可見,被子並非他自己所疊,而是凶手的行為。”又道,“凶手這樣做,多半是並不希望旁人發覺劉家大郎曾就寢過,隻是當時光線昏暗,或者心情緊張,所以沒能麵麵俱到。”
她說話的同時,目光一直環視眾人,其實按身份論,本不該讓一位雇工站在前頭侃侃而談,然而朝輕岫說話時自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旁人不自覺為她氣勢所懾,便默認了由朝輕岫來分析案情。
朝輕岫:“昨日飯後,劉家大郎回房休息,有人進了他的房間……”
王和忍不住:“大郎覺淺,若是有人夜裡進來,必能察覺。”又喃喃道,“除非那真是個武林高手。”
朝輕岫笑:“倘若來的是熟人,即使察覺了也沒什麼妨礙。”接著緩聲道,“夜半時分,劉家大郎被人喊起,前往馬廄附近,遭遇殺害,凶手將他的脖子勒斷後,又將他的屍首吊到樹上,偽造出山梟下手的痕跡,借此混淆視聽。”
申勞怒道:“難道你覺得,凶手就是莊子裡的人?”
老周咕噥:“駭人聽聞、駭人聽聞……”
王和亦道:“昨天晚上,咱們都在一塊睡覺。”
唯一一個獨身居住的周孚開口解釋:“我住在偏院,跟劉家大郎並不熟悉,而且素日間隻曉得伏案讀書,就算想要動手,也是有心無力。”
朝輕岫道:“昨日大家確實都住在一塊,門上也都掛了鎖,可鑰匙當日也在房間裡麵,算不上被困住,況且諸位勞作了一整日,都睡得很熟,即使身邊人半夜起床,其他人也難以察覺。”她說話的同時,目光落在了周邊的一人身上,“記得昨天過來的時候,莊中常住之人,孫婆婆,王大姊,還有周大爺,都在此地,隻有申兄不在,一直到咱們開工後,才總算出現,應當是外出有事,當時我想到周大爺曾經說過,昨日因為耕牛沒借夠,就先讓佃戶們回去了——耕牛貴重,肯定得派人送回,順便解釋莊內情況,申兄是莊中長工,當時又隻有你不在家,所以去送牛的人,就隻能是你。”
眾人聞言有些不解,申勞大聲道:“是我又如何?”
朝輕岫頷首:“可昨日周大爺也提過,之前散了的人第二天還會過來,但如今都已經巳時,卻沒看到耕牛或佃戶的蹤影。”說到此處,她微微一笑,瞧著申勞道,“足下送牛回去的時候,當真說過要那些人第二日再把牛送過來,還是說你早知今日莊子裡會有事發生,無法耕田,根本沒做安排?”
“……”
聽著朝輕岫的話,眾人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集中在申勞身上,他麵孔煞白,幾次張口欲言,卻說不出話。
王和直撲過去,抬手就要打人,叫道:“你為何要害大郎!”
申勞急道:“王大姊,休聽那人胡說,我在劉家多年,為甚要害大郎?”
聽到他的問題,朝輕岫也點了點頭,道:“我也好奇,你為什麼要害劉大郎。”轉過身,看著人群中的另一位,“個中緣故,劉二郎知道麼?”
劉有才此刻的臉色並不比申勞好多少,聽到朝輕岫的問題,他立刻叫道:“我如何曉得此事?”
朝輕岫:“既然如此,就先問問劉二郎知道的……”
說到此處,她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攥住劉有才的手腕,將其手掌高高舉起。
其實單論體力,劉有才未必無法甩脫一連數日隻能靠救濟的粗糧稀粥填肚子的朝輕岫,然而隨著真相被一點點揭露,他早被心中的惶恐所壓倒,整個人竟直接半癱下來。
旁邊申勞居然還穩得住,喝問:“你抓著二郎做甚!”
朝輕岫不理申勞,示意韓思合去看劉有才的手掌。
他的掌心處有些許摩擦後留下新鮮傷痕。
朝輕岫:“請問劉二郎,你手上之傷來自何處?”
她說話向來不疾不徐,聲調也頗為溫和,然而落在劉有才耳中,卻不吝於晴天打了個霹靂。
劉有才神情驚愕難言——他一直加意掩飾,沒叫任何人瞧見,麵前的姑娘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手掌上的情況?
圍觀人群同樣覺得驚愕,尤其是韓思合,她本來隻打算借著朝輕岫開口說話的機會,試探一下其他人的反應,卻沒有想到,對方直接一路試探下去,眼見已然揪出了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