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輕岫的目光在放著棋譜的櫃子上停留了一瞬,隨後走到醫學類書籍的木架旁,抽出本《本草正要》翻看。
不愧是幫派內的醫學書籍,裡麵的內容很有針對性,開篇就提及了不少常見毒/藥。
朝輕岫很感興趣——她如今算是真正的江湖人,難保不會遇到點毒殺類的意外,可惜現階段內力不夠深厚,能讓高手失去戰力的毒物,放在她身上,能讓她的人生重新開局。
既然內功無法速成,就隻好多了解下常用的毒/藥類彆,借此防患於未然。
朝輕岫看了一炷香左右的功夫,正在心中默默記誦書本上的植物圖形時,齋外傳來腳步聲,她回頭,果然瞧見樂知聞過來。
樂知聞臉上略帶了點喜色,欠身道:“勞幫主久侯。”
他今天出門,是去檢點田長天餘下的一些事物。
田長天的大部分財物會被充公,少部分則會當做獎勵散給幫眾,樂知聞挑揀了一番,將看重之物裝在匣子中直接帶到萬卷齋內,向朝輕岫道:“這是樂某從……從那人手中得到的寶劍,倒是把好武器,如今幫主手邊沒有刀劍,不妨湊合著使用。”
他打開匣子,放在裡麵的事一柄手臂來長的短劍,劍鞘上刻著篆文“螢沉”二字。
朝輕岫拔劍出鞘,看到劍光清若秋水,劍刃寒氣森森,想著自己現在畢竟是混幫派的,指不定那天就毫無征兆地被卷入到群架當中,也確實需要一柄順手的利器來砍人,於是含笑道了聲謝:“多謝樂二哥為我費心。”
樂知聞看向書架:“幫主學過醫術?”
朝輕岫沒有隱瞞自己的學習進度:“隻是讀過幾頁書,算不上學過。”
樂知聞喜好雜學,聞言就跟朝輕岫聊了幾句,很快就發現,對方的確缺乏實踐經驗,但學到的內容都挺上乘,顯然不是業餘愛好者所能接觸到的知識。
他麵露思忖之色,隨後像是想明白了似的點了點頭。
兩人認識時間門實在太短,朝輕岫此前的表現又特彆能夠給人留下深刻印象,樂知聞跟蕭向魚出身同一個幫會,也對朝輕岫產生了相同的錯誤濾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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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能在收拾船塢時忙裡偷閒、在清點叛徒遺物時出門逛街的同事,顏開先是實打實地從早忙到了晚,下屬過來彙報,說今天有不少人見到幫主在總舵內閒逛,可能有些靜極思動的意思。
她轉道去見朝輕岫,後者此刻仍然不在燕還閣當中,顏開先就問了下在附近把守的幫眾,說是午休之後,未曾看見幫主出門。
在武俠世界內,沒看到出門跟沒出門之間門隔著輕功易容隱蔽機關等一係列操作性非常高的選項,顏開先對此一向深知,在確定聽不到房內的動靜,又注意到樓頂的窗戶是開著的時候,就猜到幫主應當是從樹上走的。
她猜得沒錯。
朝輕岫之前幾天一直練習掌法。
《玉璿太陰掌》中記載的招數,初時繁複多變,總算她記憶尚可,還能慢慢修煉,到了後麵,招數反而有些莫名其妙起來,她練到“順水推舟”這一招時,就無論如何無法接續下去,至於更後麵的“憂思難忘”等招式,更是全然看不明白,於是乾脆先將掌法擱下,轉而練習《提縱術》。
既然不能立刻提升攻擊力,可以先去點敏捷度,想法子提升自己的存活概率。
朝輕岫跟很多閱讀過武俠類書籍的人一樣,一旦學了輕功,就會想抓住一切機會嘗試,她上午巡查過總舵一遍後,本想自此老實待在燕還閣當中翻看文書,忽然看到外麵有鳥雀翱翔,心中覺得有趣,再度從窗戶中縱出。
——有了穿越前的經驗教訓,朝輕岫覺得,摸魚才是工作的精髓。
她原本想試著站在樹梢的細枝上,在發現以自己現在的能力還無法做到後,就在枝條上借力一點,縱身而出,一路掠到了幫眾住所附近,才扶著樹乾,飄飄晃晃地站住。
兩隻正在梳理羽毛的鸚鵡回頭看看,似乎不大理解為什麼身邊會突然多了一個人,撲棱一下展翅飛走。
朝輕岫閉上眼,她習武以來,偶爾會有像此刻這樣靈光一閃的感覺,她會斂息靜心,仔細體會天地自然的奧義。
一直過去小半個時辰,朝輕岫才重新將雙目睜開。
此時已到春末夏初時節,周圍依舊有著星星點點的飛絮,東風一時停歇,但每每不到一炷香功夫,又晃晃悠悠地吹了起來,將幾點白絮拂上了朝輕岫的衣襟。
朝輕岫無意打攪幫眾的生活,就在她轉身準備回去時,聽到弟子房內傳來一陣略顯喧嘩的人語聲。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我方才回來,並不曉得發生了什麼。”
說話的人是李逸。
朝輕岫右手在樹乾上輕輕一按,整個人也借著這一按之力,向前飄出數尺,隨後才徐徐落在地上。
守門的弟子看到她突然現身,抱拳為禮:“幫主。”
朝輕岫以目示意:“我路過此地,聽到有說話聲,裡麵發生了什麼?”
此時此刻,已經有人快步前來將方才事情一一回稟。
其實如今被召回的大部分幫眾都並不清楚朝輕岫是個什麼樣的人,然而無論如何,眾人既然已經奉她為老大,顏開先等人對她又十分尊敬,所以平日裡誰也不敢無禮,當下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彙報給了朝輕岫知曉。
弟子房分成一個個小型院落,每個院落內會住上三到六人,居住在甲四號房內的一位幫眾名叫宋七,她父母都是自拙幫中舊人,如今也入了幫會,跟李遙李逸兩人住在一塊。
今日午時之後宋七本在院中寫字,聽到外頭有人喊她,才暫且把紙筆擱下。
負責管理此事的一位十令主向朝輕岫道:“回稟幫主,甲四舍中的宋七之前擱在桌上的一塊玉佩不見了蹤影,因為一刻之前李逸突然回來,然後又離開,她二人同住一院,所以問問情況。”
這位十令主有些懊惱,覺得方才不該任憑下屬大聲喧嘩,不小心驚動幫主,又想李逸是幫主身邊舊人,無論如何該將事情平息下來,免得朝輕岫心中不快。
朝輕岫道:“既然如此,我就過去瞧瞧。”
十令主不敢阻攔,連忙帶著朝輕岫一道過去。
弟子房隻是一個個小小的方形院子,因為顏開先等人重建幫派時難以投入太多物力,如今此地的條件與燕還閣相差仿佛,隻是能夠居住而已,其中院落的兩側與正屋都可以住人,宋七等人之前搬了石板放到院落中間門,當成桌子用,方才也就是在這裡練字。
宋七等人之前已經被十令主喊住,正老實待在原地,看到上司引著一位年紀極輕,文士打扮地少年人進來。
她之前曾遠遠瞧見過朝輕岫幾眼,知道是幫主親臨,當下恭敬行禮。
朝輕岫掃了眼,看到石板上整整齊齊放著一疊紙,一隻筆,還有一方硯台,問道:“方才有人動過桌上的事物麼?”
邊上的幫眾回答:“沒有。”
朝輕岫又看向宋七,問:“不知是什麼樣的玉佩?”
宋七:“一枚月牙形狀的玉佩,差不多拇指大小,顏色是青綠色。”又遲疑道,“許是下屬記錯……”
朝輕岫抬手,做了個打住的姿勢,然後開口:“我大致知道方才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