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輕岫在旁注視著這一幕。
守衛見到來人時不會立刻發難,那麼當夜潛入之人,很可能也是假裝有急事,借著拿字條給對方查看的機會,走過去將人一舉擊殺。當然,要是潛入之人武功高深一些,連前麵的偽裝步驟都可以不用,在入口開啟之時,便能鬼魅般閃入其中,隨後一掌按碎守衛心臟。
庫房中的氣味不算沉悶,應該是做了通風口,牆壁上嵌著一盞昏慘慘的油燈,顯得有些懾人。
守衛:“除了屍體被移走外,其餘情景都與當日事發時一般,一位可以隨意查看。”
朝輕岫低頭,地上的血早已乾了,變成了近乎於黑的顏色,走道正中位置,散落著一個被砍得七零八落的猿猴木雕。
木雕的眼眶處,是兩個比龍眼略大的空洞,而木雕附近的木架,也都被刀劈得亂七八糟,許多物品都因此掉落在地上。
自從地圖失竊之後,庫房還未曾被收拾過,儘可能保證了現場的完整。
朝輕岫看見一枚金子打造的鎮紙滾落在地,邊沿處已經摔扁。
“除了那兩樣東西之外,還少了什麼沒有?”
守衛搖頭:“沒有。”
朝輕岫頷首。
庫房內不乏貴重物品,當日的竊賊卻全部棄之不顧,如此一來,顯然不是為了求財。
守衛看朝輕岫調查時的仔細模樣,又拿了本物品登記冊過來。
朝輕岫接過,她粗略一翻,發現藏著地圖的木雕是一個半月之前存入庫中的,五靈丹則是近期最後一樣存入庫房中的物品——
“四月十一日存入金錠一十五斤
“四月一十日存入紫檀木猴雕像一尊
“四月三十日存入寶劍青虹一柄
“五月一日存入萬用丹一瓶
“五月三日取出絹製古書《內丹經》一部
“五月七日存入絹製古書《內丹經》一部
“五月十五日存入五靈丹一瓶”。
每條記錄除了時間,還詳細標明了存放的貨架。
朝輕岫與顏開先是一十四日抵達的重明書院,此刻是五月一十六日下午,一東西失竊是一十五日淩晨。
她按照登記冊上的記錄,找到了原先五靈丹的所在。
架子上是空的。
朝輕岫從袖子內翻出一枚長針,粘了一點木架上麵的灰塵,湊到鼻尖辨彆。
徐非曲留意到這一幕,心中並不覺得奇怪。
雖然朝輕岫一直說自己不是大夫,而且隻是略翻過幾頁醫書,然而隻看她平日舉止中流露出的熟練與自信,就顯然是一派名醫風範。
朝輕岫不清楚身邊人的心理活動——自從進入書院開始,她一直將《藥脈醫略》裝備在技能槽上。
這本書乃是周老大夫的心血之作,上麵還記錄了一些連書寫者本人都未曾吃透的內容,可以說,保持著裝備書籍狀態的朝輕岫,在理論知識上被拔高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朝輕岫凝視著長針針尖,迅速得出了一個結論。
灰塵中除了丹藥的氣味,還有一種名叫“不審”的異香的存在。
不審的香氣非常特殊,就算沒有藥香作為遮掩,一樣淡得幾乎無法聞到,優點是可以在空氣中留存相當長的時間。
到了這一步,基本可以判定,如果是北臷使團中人動的手,那他們確實是依靠香氣進行的定位,而且未必是今日才進行的定位,很可能是存入當日就知道了庫房的位置,隻是一直按兵不動,探查庫房的開門方式,等到條件成熟,庫中防備鬆懈,才選擇驟然發難。
朝輕岫:“請問一下,當日重明書院為何會同意北臷之人將五靈丹存入庫房?”
在她看來,這種行為就跟文藝作品中的名偵探非要跑到某個隻有一條非常容易摧毀得道路的山野彆墅中聚會一樣。
徐非曲:“山長有些難以推脫的應酬,無法日日都待在書院之中,等她出門時,北臷人再提請求,旁人就難以拒絕。”
畢竟書院中的其他教學縱然有文武雙全之輩,也遠沒有文武雙全到應律聲的份上。
而且在將五靈丹存入庫房中後,北臷使團也沒有立刻發作,慢慢的,大夏這邊的守備也就鬆懈了起來。
朝輕岫:“依照我的判斷,那些五靈丹中摻了些‘不審’香,若有熟悉香料的人在,大抵能夠因此找出庫房入口。”又道,“此地已經看過,咱們這就去回稟應山長。”
*
書房內。
在聽說了朝輕岫的判斷後,應律聲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朝輕岫很明白,在這個案件中,即使猜到作案人是誰,也無法解決根本問題。
應律聲忽然道:“圖紙來此是隱秘之事,木雕原本被放在我的私庫當中,隻是那一日忽覺異樣,才將之移到了書院的庫房裡麵。”
朝輕岫心中微動,旋即道:“山長可否詳談異樣之處?”
應律聲:“其實就是上個月初七瓊台宴時,我察覺到私庫外有人放火,立時前去庫房查看木雕,發現地圖並未失竊,再去追賊,可惜那人輕功隻是略遜於我,耽誤片刻後,最終無功而返。”
聽到山長的話,徐非曲露出一絲驚愕與思忖之色。
朝輕岫直接詢問:“徐君,你是否想到了什麼?”
徐非曲搖頭:“並未想到什麼,隻是聽說有人在山長私庫中放火,有些訝異。”
朝輕岫微笑:“你入學的晚,難怪不曾聽同學提起此事。”
徐非曲:“書院五甲並不對旁人提起瓊台宴上事,若是有同學心生好奇,需得靠自己本事考上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