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她其實其實不相信偵探出門自帶意外debuff,不過按照各種文藝作品中的套路,如果以“下一夜雨”做起手式,接下來的劇情多半會跟被泥石流掩埋的山道、被切斷的電話線以及被放了氣的車胎有脫不開的關係。
受當前時代的科技發展水平限製,朝輕岫在問話時,去掉了電話線跟車胎兩個關聯因素。
綠波莊管事先茫然片刻,可能是在思考周圍哪來能造成泥石流得山體,然後才道:“並未有此事,隻是三輛馬車的車輪陷在了泥裡,前麵還在收拾,諸位若想回城,要麼繞路遠行,要麼就隻能騎馬。”
朝輕岫默默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果然,在武俠世界裡,孤島案件沒那麼容易觸發。
史伯壽也打算走,問:“前麵得收拾多久才好?”
綠波莊管事:“隻要不繼續下雨,中午的時候一定能好。”
袁中陽笑道:“這就是天意留客了,既然如此,各位就用過午飯再走如何?”
大部分人彼此相顧,末了都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客人中,隻有王占定連連搖頭:“實在有事,等不得,在下就騎馬先行了。”向著眾人一拱手,告辭離去。
朝輕岫放了點心。
既然有人能離開,那多半不會有案件發生。
她望一眼天色,此刻空中依舊大半是雲,隻有偶爾才漏下一絲陽光。
等待道路通暢期間沒有發生更多的意外,到了午飯時分,有人過來報信——
綠波莊管事:“接到消息,路已經通了,方才已經囑咐過了,讓他們把車馬備好,必不會耽誤各位出行。”
韓思合道:“史老爺子、朝姑娘跟王兄弟他們家裡都還有事,咱們早早開飯,吃過就走。”又對邊上的女使道,“請周教學過來,還有她的學生,也請一起。”
周丹實來得倒是很快,不過跟她一道抵達的,隻有張書玉跟唐任名兩個。
——對於處於休假期間的學生而言,老師身邊顯然不是一個合適的放鬆地點。
韓思合問:“你那些學生呢?”
周丹實搖頭,顯然覺得官學中那些年輕人的學習態度很有值得督促之處:“昨天已經走了一批,留下來的不多,如今還不曉得正在哪裡淘氣。”
韓思合對周圍的女使們道:“勞煩各位再去找一找人。”
女使們應命而去,韓思合親自去煮了一壺
茶,倒給眾人。
史伯壽正與孫女說些江湖走鏢中遇到的舊事,朝輕岫出門的經驗到底不足,也坐過去旁聽,徐非曲則跟著周丹實兩人談文論道,袁中陽也老實不客氣地摻和了一腳,他走的雖然不是科舉路線,卻並非不學無術之人,相反肚子裡還頗有些墨水,三人越是談論,周丹實就越是為徐非曲的選擇感到遺憾,期間忍不住看了朝輕岫好幾眼。
學生們也陸陸續續抵達,最先過來的是蔣微白,隨後是一邊拄拐一邊被人攙著的項意儒。
周丹實昨天接到通知說項意儒有些不適所以不能來上課,卻一直沒跟學生碰麵,此刻十分納悶:“……怎的鬨成這樣?”
項意儒實話實說:“學生摔了一跤。”
周丹實:“怎麼摔得?”
項意儒:“……平地摔。”
周丹實沉默著閉了閉眼。
在專門玩樂的地方待著都能摔斷腿,她一時間覺得學生的前途有些渺茫。
項意儒:“趙君本該與我一起來,不過她家中有事,一個時辰前就先回去了。”
在項意儒之後,一直無人再來,周丹實問:“其他人呢,都回家了麼?”
項意儒回答:“一個時辰前,孫君還在觀濤閣那邊讀書,孔君卻不知道去了哪裡。”
蔣微白:“我早上出來打水時還先後遇到他們倆了,應當是沒走。”
說話時,已經有機靈的女使去了觀濤閣找人,可惜一無所獲。
綠波莊管事過來回稟:“在下已經問了碼頭那邊,說是除了王占定客官跟趙作元客官之外,整個早晨都沒有客人離莊。”
朝輕岫本在靠著窗戶養神,聞言睜目轉身,眉間掠過一抹深思之色。
史伯壽安慰:“莫著急,小孩子家,或許隻是貪玩誤了時辰。”
朝輕岫問項意儒:“你是說,之前那位孫君曾在觀濤閣內?”
項意儒回憶:“我早上在觀濤閣那邊垂釣,作元在閣中讀書,後來……後來孫君應該是過來看書,大約辰末巳初時分,我有些疲憊,作元就扶著我回去,正好她家裡傳了信過來,說是下雨,田裡需要打理,她就先回去了。”
朝輕岫看向項意儒腿部的傷處,微微揚眉:“垂釣似是需要全身發力。”尤其是釣上來大魚的時候。
項意儒態度自若:“沒關係,我一向空杆。”
“……”
朝輕岫默然片刻,不再糾結對方去垂釣的理由,問:“你離開觀濤台時,那位孫君還在不在閣中?”
項意儒沉吟:“應當是還在那邊,不過我沒額外留意。”
朝輕岫點頭:“我去觀濤閣看看。”
周丹實站起身:“我也過去。”
雖然她覺得不會出事,然而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輕人湊在一塊,確實難保發生什麼萬一。
天幕上雲色暗沉,仿佛是一層吹拂不開的陰霾。
周丹實身無武藝,朝輕岫輕輕一托對方手臂,她便感到自己自不由己向前奔去,幾乎是足不沾地地來到觀濤閣附近。
朝輕岫停下,周丹實亦停,兩人站在觀濤閣前,向裡麵望了一眼。
觀濤閣內木架、書櫃、屏風等擺設太多,站在外麵,隻覺內部環境影影綽綽,瞧不分明,可朝輕岫卻沒從中聽見一絲一毫的呼吸聲。
她眉目微沉,隨後舉步入內。
可能是不想影響客人讀書學習,觀濤閣附近一向少有仆役,此刻上午學生再次留下的痕跡還未被收拾過,從桌麵上的紙筆可以看出有人曾經在此讀書。
朝輕岫神情忽然一凝,喚了周丹實一聲:“請教學過來一觀。”
她的語調並不急促,反而透著股平靜安撫的感覺,周丹實卻從中捕捉到了一絲不詳的意味。
周丹實:“……何事?”
朝輕岫從桌上抽出一張紙跟一個硯台,放在周丹實麵前。
紙張的邊沿處,正沾著一點暗紅色的血跡,硯台的底部,也有類似的痕跡。
朝輕岫緩聲道:“此事非你我所能乾預,咱們先回去,請韓縣令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