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說朝輕岫曾經約死者私下見麵的那位護衛扭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地上的金錠,忽然道:“啟稟各位大人,地上這些金子,似乎不是送到黃大人房中的那些。”
燕雪客與伍識道對視一眼,一齊詢問:“你是瞧出什麼不對了麼?”
韓思合坐在旁邊,莫名覺得伍識道語氣裡的擔心比燕雪客更加濃鬱……
護衛垂下頭:“屬下替黃大人搬箱子時,一時好奇,就摸了摸裡麵的金錠,還咬了一口。”不等上司開口質疑自己的行為,又道,“後來怕被黃大人發現,屬下就將咬過的金錠藏在了箱子裡麵。”
“……”
愛錢乃是人性,怕被上司發現自己的心思也屬常事,韓思合看見伍識道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按耐住了沒有給出評價。
燕雪客也很快反應過來。
現在的情況是,箱中第一層都是真黃金,下麵全部都是假黃金,倘若護衛所言不虛,第一層那些金錠裡,應該有一根是經過護衛替換的裹了金箔的假貨。
他向著身邊下屬一示意,後者立刻將第一層的黃金取出,當著眾人的麵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末了回稟道:“都是真金。”
燕雪客看著護衛。
若是此人所言為真,就證明下午送來的黃金,與此刻抬到廳中的黃金並非同一批。
伍識道思考:“難道說黃大人死後,旁人惦記他房中的財物,用假金子偷偷置換了那些真的金子?”
聽見伍識道的話後,旁人不自覺地看了這位六扇門中的資深捕頭一眼,一時間很難判斷對方是真的這麼想,還隻是單純為了烘托氣氛,才會提出一個完全不靠譜的假設。
果然,不用朝輕岫開口,燕雪客就已經連連搖頭:“隻是為了求財,為什麼要用假金錠偽裝?而且黃大人房間裡的財貨,並非隻有一箱黃金而已。”
徐非曲亦冷冷道:“假金錠亦不是隨處可見的東西,難道說先是黃大人恰巧死了,然後恰巧有一個人闖進了房中,那人手裡又恰巧有一批跟箱中黃金大小形狀都彆無二致的假黃金,可以進行調換?”
伍識道苦笑:“諸位說得是,下官考慮不周。”
朝輕岫分析:“依照在下猜測,換掉黃金之人,大約是想讓調查者覺得,最開始被送來黃大人手中的,就是這麼一箱真假摻半的金子。”
一直在韓思合旁邊裝背景板的陳霖天小聲道:“……這又是為何?”
燕雪客掃他一眼——陳霖天本來是袁中陽一案的嫌疑人,早應該被拿下審問,隻是被黃為能的事情耽擱了一下,燕雪客也就暫時按耐不動。
既然沒把人拿下,陳霖天就還是郜方府主簿,他既然詢問,問題又確實跟案件相關,燕雪客便解釋道:“那一箱黃金少說也有三千兩,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若說一百五十兩黃金,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咬咬牙還能夠一口氣拿出來——朝輕岫這樣的不算——三千兩黃
金,在湧流灣中,恐怕隻有少數幾個人,才有能耐將之作為誘餌拋出。
其中韓思合作為一城主官,自家家財雖沒有三千金之多,府庫中的藏金雖然足夠,可惜官府的金錠上大多留有印記,與眼前見到的這些並不相同。
在某些時候,沒有標記的金錠會更容易出手。
旁的勢力未必如此有錢,就算備了些流動資金,也多是以白銀為主。
除了不二齋。
江湖人的共識——不二齋雖然不是最能打的幫會之一,卻是最有錢的幫會之一。
單看他們光靠著禮聘外麵的高手入幫,就能支撐起偌大幫派的安保工作,就能知道不二齋如何富裕。
曹鳴竹深吸一口氣,微微苦笑:“如此情況,隻怕曹某說什麼都無法打消諸位的疑心。在下願意交出本地庫房鑰匙,讓燕大人、伍大人搜查。”
伍識道趕緊道:“伍某也不是懷疑曹掌櫃,隻是大家碰巧都在湧流灣,須得稍稍查驗一番,免得落人口實,也好還掌櫃清白。”
曹鳴竹默然點頭。
一位不二齋的幫眾忍不住替自家上司辯護:“金錠被替換,不過是那位侍衛的一家之言,事實究竟如何,咱們並不知曉。”看向朝輕岫,“之前不也有人說,曾見過朝幫主去見黃大人。”
朝輕岫笑:“說我去過見黃大人的,不就是同個侍衛的一家之言麼?”
曹鳴竹咳了一聲,道:“有六扇門的大人在,你們莫要多言。”
燕雪客先看了朝輕岫一眼,見她沒有阻攔,才道:“燕某可以為朝幫主作證,今日子時,我與朝幫主一道在外麵追緝殺害袁縣丞的凶手。”
聽見燕雪客的話,待在大堂上的人大多露出驚訝之色,區彆是一半人的神色充滿了“你們怎麼找到人的”驚歎,另一半人的表情裡還帶著“有朝輕岫在難怪能迅速找到”的恍然,還有那麼一小部分從頭到尾都表現得波瀾不驚。
——袁中陽都死好些天了,凶手被朝幫主捉拿歸案,不是最正常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