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客先叫人看管住曹鳴竹,然後親自去釋放楊見善,給人解開封住內力的穴道。
楊見善活動著自己的手腳,聽說要回永寧府後,道:“燕大哥,能不能過一天再走?我想去向朝幫主道謝。”
燕雪客溫和地點一點頭:“朝幫主幫了這樣大的忙,你確實該過去一趟。”又道,“事情已經了結,她將駐紮在湧流灣的人手撤了,自己準備返回總舵。”
楊見善:“那我就去郜方府拜見她。”看著同僚的神色,笑道,“燕大哥現在知道我所言不差,朝幫主在破案上的本事,確實是我生平僅見。”
燕雪客誠懇:“不止你生平僅見。”
他也不是沒見過會找真相的,卻實在沒見過像朝輕岫這般如此有效率的。
朝輕岫的本職是江湖幫主,出手查案純屬個人愛好,什麼時候想走就可以動身,至於其他人,因為身在官場,想做什麼,總得先走個流程。
楊見善先收拾了一下,又幫著燕雪客歸結案情,一直等了數日,才總算
有了些空閒,於是騎了馬前往郜方府。
自拙幫總舵的位置靠近城郊,周圍本來沒什麼人煙,直到幫派重建後,清波街一帶才算熱鬨了起來。
楊見善在門前下馬。
他今日穿了身正式些的服裝,雖然年紀小,不過因為才被軟禁了一段時間,臉頰比往日更顯瘦削冷硬。
他在門房處遞了名帖,後者客客氣氣接了,請楊見善入內,自己去通報。
楊見善坐在待客廳的時候,看見數位江湖人正在往外走。
他的眼力不差,看出那是垌白山寨的褚寨主的手下,還有南六合門中的前輩,也帶了數位弟子過來。
這些人都屬江南武林一脈,大本營皆在壽州附近。
楊見善一個人來的,不用人陪,安安靜靜坐在待客廳內沒有出聲,外麵的人也就忽略了仿佛牆角蘑菇的他。
南六合門的前輩正指點徒弟:“你今日到了人家總舵,又拜會了人家幫主,也算是見過些世麵。”
徒弟喃喃:“可我實在想不明白,朝幫主年紀輕輕,彆人為何肯認她作老大。”
前輩笑:“你覺得她謙和客氣,一點不像刀頭舔血的人是不是?那是因為人家本事大,你又是小輩,隻要聽話懂事,她自然不用待你凶惡。”又對另一撥過來拜見的人道,“要不是真心覺得她厲害,褚寨主也不會派朱四當家過來走一趟。”
朱四當家:“我奉寨主之命,過來拜見朝幫主,大家都是江南的武林同道,總得多走動走動。”
南六合的前輩壓低聲音:“那個消息,朱四當家自然也聽說了?”
朱四當家:“怎會沒聽說?莫看朝幫主言辭謙和,那個黃為能敢當麵對她無禮,直接就死於非命。”又道,“咱們遠在江南,雖然不像京畿那邊的江湖朋友一樣肯買孫侞近的賬,卻也不大敢得罪他手下的人,朝輕岫敢動手,必然是個人物。”
南六合的前輩又有些遲疑:“可在下聽說那黃為能也不是朝幫主動手砍死的啊。”
朱四當家笑:“你這話可不老實。”又道,“是她自己動手殺的,自然厲害,不是她動的手,人卻死了,就更加了不起。有這麼一個能人鎮在施州,咱們何妨額外客氣些,等彼此熟悉後,遇見大事小事,若是拿不準,也能來問問她老人家,求個心安。”
那些人言語親密,顯然是熟人,說笑間各自告辭。
過不多時,一位弟子走到待客廳裡,對楊見善道:“楊捕頭,請隨我來。”
楊見善之前也聽說過一些自拙幫裡的事,知道朝輕岫一般在免成堂見客人,然而為自己帶路的弟子在路過免成堂時卻沒有停留,一路帶著人往花木深處走去。
林木綠陰之間,遠遠一棟小樓。
弟子走到門口就停住了,向楊見善道:“幫主在二樓,請楊捕頭進去。”
楊見善雖然不知道朝輕岫的師門,卻清楚她練的也是一等一的高深武學,哪怕他就站在門口,竟也無法察覺到樓內有人。
或許是因為周邊草木過於繁茂的緣故,燕還閣一樓給人以奇異的陰涼感,他走進去的時候,仿佛從一個溫暖喧鬨浮華的世界,走到了另一個幽冷寂然的世界當中。
楊見善進門後就垂下視線不去張望,徑自上到二樓。
二樓比一樓暖和些。
他眼角的餘光看見一位淡淡白袍的少年人左手持著書卷,右手提筆,依靠在窗邊的憑幾上。
窗外芭蕉梧桐,隨風輕晃,數點碎金般的日光灑在她白雲般的外衫上。
在楊見善眼裡,此刻的自拙幫幫主自然是一派文士風雅之態。
不過朝輕岫並不知道來客心裡想寫什麼,當然也沒法告訴人家,自己手上拿的其實是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