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輕岫想,易地而處,若是她想對姚婆婆下手,肯定不會選擇這裡。
碧濤十一是一艘正在航行中的船,整個案發期間,都沒有外部人員出入,可以視作一個孤島,上麵人員數量都是有限的。偵探可以迅速確認,凶手其實就是船上的某人。
江南一道的綠林豪強不少,換做陸地上,凶手在作案後,大可以將黑鍋甩到流匪頭上。
如今這樣行事,幾乎算是明明白白告訴眾人,姚婆婆的死就是她身邊人下的手。
朝輕岫檢查過屍體,確認線圈中的刀片與手指上的傷口形狀是一致的。她聽見尖叫聲時,姚婆婆也才剛剛中毒身亡。
既然是中毒身亡,那就激情殺人的可能基本就可以排除。
朝輕岫於心中在凶手身上打了個“蓄意殺人”的戳——既然是蓄謀殺人,那麼凶手會選擇一個容易暴露自己的地方下殺手,那就必然有其理由。
受到幫主的提點後,徐非曲也微微沉吟。
這樣看來,確實有些奇怪。
朝輕岫溫聲道:“姚家那些人雖說都有殺害姚婆婆的動機,卻都沒有迫切到非得在這裡動手的地步,等下了船再行凶也是一樣,還更不容易引起懷疑。”又道,“待會讓穆兄弟去問問船工,我想知道,最近是不是有人在偷偷問船工買飯。”
徐非曲怔了一下。
從凶手為何要在船上行凶,到是不是有人在問船工買飯……她覺得朝輕岫的說話風格還挺跳躍。
這二者之間或許存在某種聯係,隻是徐非曲一時半會還想不明白。
徐非曲:“此事與凶案有關?”
朝輕岫微微一笑,又道:“其實我尚無十成把握,若是不幸猜錯,咱們再從彆的地方著手。”
徐非曲欠一欠身,表示遵命。
跟還考慮了猜測失敗後行動路線的幫主不同,徐非曲對朝輕岫的猜測存在著堪稱盲目的信任……
*
船上發生命案後,船工們按照穆玄都的要求,一直牢牢看住姚家一群人,即使考慮到日常生活需要更寬敞的空間,不能讓眾人一直待在一個房間內,也隻許他們在規定的範圍內動。
姚彥義一臉不高興的神情,他時不時站起身,左右踱步。
與堂弟相比,姚彥文看著倒是冷靜很多,隻是眉間始終有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霾,如果仔細打量,就會發現他正用勁攥著自己的手,指甲在掌心中留下了四個月牙形的凹痕。
張千針沉默不語,李格永也不大自在,隻是因為曾混過江湖,還花了冤枉錢買了住不上的房子,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強,暫時還能支撐得住。
對於當前情況適應良好的,大約隻有腦子已然糊塗了的趙管家。
姚彥義嘟囔:“我想出去吹風。”
他說話時並未注意到,方才那位“六扇門捕頭”的身影,此刻已經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門外。
姚彥義隨意打量著船艙內的裝飾品,完全沒注
意到朝輕岫正站在艙門處,他似是不耐煩,然後百無聊賴地踢了身邊人一腳,抱怨道:“祖母一直倚重你,那就由你說說看,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姚彥文呃了兩聲,道:“總不能把姑祖母的屍體就這麼放在船上,還得……”一語未儘,餘光瞥見朝輕岫的衣角,立刻站起行了一禮,然後道,“朝姑娘。”
朝輕岫這才走近,道:“我方才無意聽到兩位正在談話,既然不好把姚老夫人的屍體就這麼放在船上,那二位打算如何?”
姚彥文神情稍顯黯然:“總得買具棺材,好讓姑祖母入殮。”
朝輕岫頷首:“聽起來甚合情理。”
姚彥文咳了一聲:“既然如此,那按照姑娘之意……”
朝輕岫:“在下已經跟船工說過,先就近停靠,以便諸位可以及時處理姚老夫人的身後之事。”
姚彥文躬身一禮:“多謝姑娘體諒。”又道,“上岸之後,咱們會向附近縣衙通報船上之事,也好早早找出真凶。”
朝輕岫:“距離船隻靠岸還有段時間,若是能在此之前就找出凶手,豈不兩下方便?”
姚彥文還未回答,李格永已經意識到了什麼,聲音微微發顫:“姑娘知道凶手是誰了?”
朝輕岫沒有正麵回答,隻道:“在下恰巧遇見了這樣的事,自然要略儘綿薄之力,隻是還有些問題還需確定,得再問幾個問題。”
姚彥義:“你又要把咱們帶出去問話?”
朝輕岫聲音溫和:“不必,在這裡問也是一樣。”
姚彥文:“姑娘請說,姚某知無不言。”
朝輕岫緩緩道:“第一個問題,姚老夫人的眼睛是不是已經不大好了?”
“……”
眾人陷入沉默,隻是沉默的原因不儘相同。
有人是驚異,有人在沉思,還有人如李格永這樣,麵上露出了明顯的迷茫之色。
她撓了撓頭,道:“我沒怎麼注意……”
“正如姑娘所說,近年來老夫人的眼睛已經不大行了,許多東西都瞧不清楚。隻是老夫人甚是要強,從不肯告訴旁人。”
說話的人是張千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