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的交談十分客氣,卻能讓人感覺到一絲暗流湧動的意味。
徐非曲神色不動,繼續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給燕雪客知曉:“方才局勢一片混亂,那位轉運使大人不幸身故,幸好有燕大人過來主持局麵,想來事態很快便能平息。”
——燕雪客不僅職位高,武功同樣高,此地的官兵雖有數百之眾,他卻可以借助地形的掩護逐個擊破過去,並不會處於劣勢,而且即使他不在,單憑李歸弦也足以收拾局勢。
“……”
雖然已經有所預料,然而在聽見“不幸身故”四字時,燕雪客還是想要歎氣,與此同時,他又感到十分疑惑。
——他不奇怪柯向戎去世,隻奇怪為什麼死亡清單中沒有壽延年的名字。
燕雪客確認了一下:“那壽縣令呢?”
徐非曲:“壽縣令自然還活生生地待在縣衙內的某個地方。”
燕雪客目光閃了一閃,頓時懷疑朝輕岫留著此人還有旁的用途,否則沒道理這兩人不在方才的火拚中將彼此精準乾掉。
他又問:“不知柯大人是如何過世的?”
徐非曲:“聽說自從稅銀失竊後,柯大人的情況就不大好,方才應該是突發疾病。”
燕雪客聽了後,並未說信,也並未說不信,隻是向前一拱手,道:“有勞二位仗義援手,今日之事,實在不成體統,還得快些了結才好。”
徐非曲:“若有徐某能幫上忙的地方,還請燕大人吩咐。”
*
縣衙內。
躲在差役房內的壽延年麵色如鐵。
他害怕柯向戎強行搶錢,卻並不希望後者身故,然而從兩邊人馬動起手來的那一刻開始,事情便不由他控製。
一切全怪自拙幫。
一名差役小心翼翼地向上司稟報詳情:“前麵忽然來了一位姓燕的捕頭,然後咱們的人就通通躺在了地上。”
壽延年喃喃:“姓燕的捕頭……”
姓燕的人不多,姓燕的捕頭就更少,所以來人必定是燕雪客。
壽延年頓時安心——燕雪客出身清正宮,如今又是清流一脈的捕頭,有他在,自己的生命安全大約可以得到保證。
——在今天之前,壽延年萬萬料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對威定公那邊的人產生如此期待的情緒。
壽延年:“好,好,好,既然是燕大人過來,那趕緊通知咱們的人,全部放棄抵抗。“
跑腿的差役給同伴帶去了上司的意思,隨後遭到了冷待——本地大部分官兵都被動忽略了縣令的命令,繼續以被點穴的姿態,安詳地倒在地上。
壽延年也沒放在心上——不管那些官兵是因為什麼保持冷靜,隻要沒有繼續戰鬥,那也算糊塗通過。
縣衙內的火拚平息後,壽延年本人在主簿的攙扶下,匆匆趕往前頭,向著燕雪客直撲過去,在地上叩首:“燕大人救命!”
他的聲音格外情真意切
。
可能是因為樟灣縣令拜倒的動作過於熟練,燕雪客的腳步微微頓住,一副不想靠他太近的模樣。
壽延年發現柯向戎不在此地,趁著對方不能反駁的機會,趕緊為自己辯解:“燕大人明鑒,下官乃是膽小怕事之人,實在無意與轉運使為難,隻是今日柯大人突然組織人馬攻打縣衙,下官不得已,才進行反抗。”
燕雪客並不相信。
壽延年有膽子得罪朝輕岫,怎麼看都跟膽小無關。
唐馳光搖頭:“不對。”她有自己的理由,“倘若事情如你所言,柯大人身邊官兵都經過精挑細選,以武功論,一個能打兩三個本地官兵,倘若今日真是她突然組織人馬發難,那等你反應過來之前,應該就已被拿下才對。”
她有一句話沒說出口——今日的情況,更像是兩邊都有動手的計劃,結果撞在了一塊,所以才打得有來有往。
燕雪客在心中暗暗點頭。
隻憑這一句判斷,唐馳光就不愧是六扇門的資深捕頭。
不過站在壽延年的立場上,也絕不會希望一位權轉運使死在自家地盤上,畢竟與柯向戎的衝突不會讓他的麻煩減少,隻會讓他的麻煩增多。
燕雪客想,既然如此,壽延年至少有一點沒說謊——的確並非他主動想要與柯向戎對抗。
所以今日的鎮石情況是柯向戎因為某個原因,一定要對縣衙動手,而壽延年也清楚前者的想法,所以及時做出了反擊。
然而就像唐馳光說的那樣,倘若真是柯向戎驟然發難,那麼壽延年很難支撐到現在,再加上進城時朝輕岫的邀約,還有出現在此的徐非曲……
燕雪客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