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雪客查賬的同時,也在心中複盤整個案件。
——撇開起因經過結果不談,朝輕岫的確算是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做事很有俠義之氣。
而正被燕雪客惦記的朝輕岫,此時則站在一株高大的柏樹上,俯瞰著整個縣衙。
她並非一個人在此——李歸弦正抱著劍,安靜地站在朝輕岫隔壁的樹枝上。
要是兩人選擇蹲下來,看著會更加類似於兩團巨大的麻雀。
雖然案件已經查完,朝輕岫目中依舊有著明顯的思忖之色。
她正在考慮後續可能的發展。
此事目前已經由燕雪客接手,他是六扇門高層,又是花鳥使,而花鳥使在大夏的地位十分特彆——就算是當年的黃為能,折子也可以直呈禦前。
隻要燕雪客將案情按照真實情況呈給皇帝,此事就不會牽連到原本隻是碰巧路過的朝輕岫身上。
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在稟報聖上前,燕雪客應該會先跟卓希聲通個氣。
一旦消息傳到京城,孫侞近與陸月樓兩邊加深對彼此了解的同時,也會順便加深一下對於朝輕岫本人的了解。
她的時間越來越少。
朝輕岫喃喃:“孫侞近……陸月樓……”
李歸弦提醒:“孫侞近的勢力多布於京畿,陸月樓卻身在江南。”
朝輕岫:“陸公子在江南,江南卻不止陸公子一人。”
李歸弦:“你要不要將總舵搬到壽州?”
朝輕岫搖頭:“久聞陸公子大名,他素有禮賢下士的美譽,就算當真與自拙幫間起了誤會,想來也可以化乾戈為玉帛。再說,朝某不過一介江湖草莽,旁人就算為難我,也未必有什麼好處。”
——若是單聽她的話,旁人說不定會以為自拙幫幫主涉事不深,對江湖的認知還停留在相當粗淺天真的角度上。
李歸弦看朝輕岫,對方麵上神色溫和,聲音裡卻透著一點意味深長。
他道:“依照如今的情形,陸公子既然得罪了孫相,後麵隻怕會吃不少虧。”
朝輕岫微微一笑,不再提陸月樓,而是有些好奇地問:“聽說皇帝膝下兒女眾多,不知孫相究竟支持哪位?”
兩人膽子都不小,一個敢問,一個也敢答,李歸弦想了想,道:“據說跟那幾位年長些的關係都不錯。”
朝輕岫:“陛下那幾個年長些的孩子都有多大?”
李歸弦:“將近而立之年。”
朝輕岫:“年長些的都將近而立之年了……皇帝現在身體不大好嗎,就一點不忌諱權相跟成年的皇子皇女來往?”
李歸弦想了想,道:“說不上好或不好。”
當今聖上跟許多不以治國為目標的同行一樣,身體存在明顯的虧虛之處,不過武俠世界,各種續命的東西都多,從目前的情況看,恐怕還有的禍害。
要是讓李歸弦說,他覺得皇帝還能活挺久,畢竟此人活著很討人厭,
真要死了,麻煩也一樣不小。
雖然自拙幫的勢力無法觸及京畿,但對於京畿一帶的事情,朝輕岫並非一無所知,她選擇詢問李歸弦,是因為問悲門的消息明顯更加可靠。
朝輕岫:“其實江南的情況雖然日漸險峻,卻並非我現在最擔心的事情……”說到此處,她又是一笑,“畢竟還有岑門主在,就算江南真有大事發生,也是他第一個頂上。”
李歸弦默默看她。
朝輕岫目光在周圍人手身上一轉,忽然輕聲道:“還有一事要提醒你,不管在此與孫相對上是否是陸月樓的原意,既然此人如今崢嶸已現,問悲門千萬小心。”
李歸弦點頭。
前麵路過的唐馳光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回頭望樹枝上望去,看見站在那邊的朝輕岫跟李歸弦,遙遙拱了拱手,又笑問:“你一人在聊些什麼?”
朝輕岫唇角微翹:“正在聊陸公子。”
“……”
朝輕岫:“還有孫相。”
她看著唐馳光的麵色,體貼地沒告訴對方自己還聊了皇帝。
“…………”
唐馳光有著短暫的凝固。
她剛剛實在不應該因為一時放鬆,就開口跟朝幫主搭話。
樹枝上,朝輕岫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誠懇,簡直像是在真心誇人:“在下方才就想跟李少俠說,陸公子實在是幫了大忙,若是沒有他在江南,事情必然會棘手許多,真要論功勞,等回去後,許多人實在該給陸公子立個生祠才是。”
*
雖然經曆了一場混戰,好在持續時間不長,傷害有限,縣衙內還有完好的房舍。唐馳光專門分出數間,用來安置柯向戎隊伍裡的江湖人。
查家劍派的派主查乾貴跟一眾弟子就在這裡。
屋子窗戶紙已經破了,上麵還掛著蛛網,更襯得房舍幽暗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