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還是那間雅致內斂的書房。
可坐在書房中的人,想法卻已然產生了某種變化。
陸月樓看著徐非曲,總覺得對方的眼裡藏著野心。
但那種野心也是閃瞬即逝的,在表達過“大家都是好朋友”的意思並向連紅榴發出邀請後,徐非曲收斂了所有情緒,客客氣氣地行禮告辭。
陸月樓讓荀慎靜送徐非曲出門。
客人走了以後,他依舊坐在書房沒動。
徐非曲那番話並不像是突然想到的,所以隻能認為是問悲門那邊早有預料。
陸月樓在心中暗暗思忖,朝輕岫本來就是個厲害人物,如今又得到了江南武林之首的地位,如果當真能把她拉到自己這邊,今後未必不能成事。
近年來,各處局勢一直風雲變幻,朋友跟敵人都變成了一種十分不牢固的關係。
陸月樓想,與那些東西相比,權勢反而顯得更加牢固一些。
*
最近這段時間,每天都有新的消息送來問悲門。
諸自飛:“老七來信,說眼下的事已經辦完,不日就會能回到永寧。”
閔繡夢原本其實不會錯過繼任典禮,隻是問悲門這邊需要他在京畿收集消息,才遲了一步。
如今朝輕岫已經可以確定孫侞近會將部分北軍撤到江南,負責此事的人,據傳言正是廬揚侯府出身的一位貴公子,而廬揚侯原先是皇帝的伴讀。
她想了想,給京畿那邊去了一封信。
信鴿飛翔的速度很快,就在閔繡夢準備動身返回江南的時候,他又收到了一封朝輕岫的親筆信,要求他調查出前來江南屯田的將士首領名單以及他們的詳細身份。
閔繡夢捏著信紙,心情久久不能平複,末了隻能歎氣一聲,繼續兢兢業業按照新老大的要求去乾活。
他慢慢發現,朝輕岫當真跟岑照闕的行事風格有很大差彆。
其中最明顯的事,就是朝輕岫這邊的工作強度明顯比岑照闕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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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正宮。
因為在江南辦差的緣故,燕雪客好些時候沒回清正宮,如今正好快要過年,他就多逗留了幾天。
按照他本來的想法,留在師門中過年當然最好,結果江南那邊就傳來了問悲門易主的消息。
燕雪客沉默許久,決定前去拜見師門長輩。
觀雲樓內。
這棟建築建在懸崖旁,遠看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像極了一座危樓。樓內很空,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擺設,隻有最頂層那邊,放了些茶具跟蒲團。
燕雪客正在給藏書閣的秦予啟秦長老泡茶。
秦予啟看完手上的信,點頭歎息:“所以江南這就算是換天了?”隨後道,“既然沒有血流成河,足以證明,新上來的那個孩子還挺仁厚的。”
燕雪客回想了下“那個孩子”給自己留下的印象,點頭:“朝幫主的確是個很克製的人。”
他的語氣不像讚賞也不含嘲諷,隻有一言難儘的感慨。
朝輕岫的確很克製,卻不讓人覺得斯文有禮,反而叫人聯想到正在捕獵的猛獸。
為了避免獵物發現不對後胡亂逃竄,所以總會刻意將腳步放得又輕又緩。
秦予啟:“隻要她能維持住江南武林不生動亂,也不打算肆意殺人,咱們就不用管。”
燕雪客:“當年岑照闕作為問悲門主時,經常遭遇刺殺。”
至於朝輕岫,單以武功論,她在年輕一代裡也才剛能擠進第二梯隊當中。
幸虧她的能力比較全麵,而且擅長預判,才能夠避開大多數不必要的戰鬥。
秦予啟並不在意:“江南又不是沒有彆的高手。你不是說那個孩子與貝藏居的小思玄關係也好嗎,那麼她負責鬥智,彆人負責鬥勇,各司其職,倒是十分合適。”
燕雪客嘴唇動了動,然後垂首道:“是。”
秦予啟看向窗外翻騰的雲海,片刻後悠然道:“維舟年紀還小,雪客,你是時候回江南看看了。”
*
江南,永寧府。
徐非曲看著伏案工作的朝輕岫,覺得還好顏開先看不到這如此勤奮的一幕。
她現在覺得朝輕岫也許不是想摸魚,隻是時不時就想找點更有挑戰性的工作。
或許正是因為壽州一帶對朝輕岫隱隱的反對,才格外能激起她的勝負欲。
思齊齋內。
朝輕岫坐在椅子上,連桌上的蜜餞都很久沒去碰,而是一直認真閱覽著閔繡夢的工作成果。
——臨出發前又接到新工作的閔繡夢再經過半個月的加班後,總算帶著調查結論,風塵仆仆地返回永寧府,將資料交到朝輕岫手中。
還有些更重要的內容,閔繡夢沒有付諸於筆端,而是記在了腦子裡,當麵向朝輕岫彙報。
經過跟閔繡夢的交流,朝輕岫差不多已經清楚朝廷派了什麼人到江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