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就算捕頭們覺得為難也不用擔心,因為此刻桂堂東已經遠遠看到了側廳中朝輕岫的身影。
桂堂東以前跟問悲門的關係一直挺友好,這種友好也延續到了朝輕岫身上。
……對方的存在既讓桂堂東覺得安心,又讓他感到了一絲無法言喻的忐忑。
安心在於他對朝輕岫能力的信任,忐忑則是因為桂堂東如今也慢慢覺得,問悲門主這一職業仿佛天生命中帶煞,走到哪就能把意外帶到哪。
“朝門主!”
還沒走進側廳,朝輕岫就聽到了桂老板爽朗的打招呼聲。
之前每次碰麵,桂堂東的態度都格外親切,今日相見時,桂堂東的親切裡還帶著無法忽視的期待。
賓客們在聽到“朝門主”三字時,也是精神微振。
在場中人大多都跟江南武林有些關係,對朝輕岫的名聲早有耳聞,知道她自出道以來,已經效率極高地處理了許多案子——她一個江湖幫主為什麼會具備如此豐富的破案經驗暫且不去討論——今日既然有對方在,事情肯定能夠平息。
跟在桂堂東身後陸續抵達案發現場的捕頭們也跟著放下了心——有問悲門主在,就算案件最終無法偵破,“連朝輕岫也沒有任何發現”這個理由也足以敷衍任何嚴苛的上官。
桂堂東大步走進側廳,仆役們總覺得自家主君如今看著既緊張又不乏期待。
他走上前來,先是匆忙一揖,道:“門主何時來的,桂某有失遠迎。”
朝輕岫:“朝某也才到未久,原本正要去拜見桂老板。”
原本她是打算先喝點茶,再去找桂堂東等人吃飯。
繁瑣的社交行為不適合在屍體之側展開,所以在簡單問過好後,桂堂東就立刻切入正題,他壓低聲音,仿佛真有誰在旁偷聽一樣:“依朝門主看,此事應該如何處置?”
朝輕岫:“桂老板不妨先請客人們去旁邊休息,免得破壞現場。”又笑了一下,“至於剩下的事情,咱們看看再說。”
陸月樓想,朝輕岫說話時從容自若,仿佛正是本地主人。
不過他也知道,朝輕岫的確能算本地主人。
畢竟這裡是永寧府,問悲門總舵所在之地。
燈火下,陸月樓看見朝輕岫側過臉,又對身邊捕頭說了兩句話,後者應了一聲,快步離開。
與此同時,桂堂東走過來,對陸月樓道:“陸公子,這裡亂糟糟的,咱們換個地方坐坐如何?”
陸月樓:“陸某悉聽尊便。”
原本圍在側廳周圍的人群被迅速疏散,在知曉發生命案後,有些客人想要即刻離開,每到這時,仆役們都會委婉提示,告訴客人暫留此地是桂老板的要求。
倘若說到這份上還有人想走,仆役們就會再暗示一下,留人之事也是朝輕岫吩咐的。
在江南地界上,一般人不會頭鐵到想跟朝輕岫對著乾。
……起碼不能做第一個跟她對著乾
的。
而且同樣作為賓客之一且能用身份壓人的陸月樓也沒選擇告辭,立刻就跑顯然不是一個適宜生存的選擇。
轉移位置後,仆役們還為賓客換了新的點心。可能是覺得不安,這回提供的飲料不是茶,而是各種果子露跟酒水,朝輕岫之前惦記過的梨膏水也在其中。
陸月樓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之所以不走,就是想看看朝輕岫究竟是如何破案的。
上次在艱虞彆院中,陸月樓其實看過朝輕岫的推理現場,不過那時對方顯然是帶著答案來的,而眼前這場命案屬於突發事件,能夠更好地體現出朝輕岫的觀察能力。
側廳中。
之前離開的捕快回來時手裡提著個籠子,籠子中還裝了數隻吱吱亂叫的老鼠。
朝輕岫觀察了一下那些被普通居民深惡痛絕的小動物,隨後卷起袖子,用銀針取了一些毒血來,探入籠子中讓老鼠舔舐。
橘黃色的燭光照在老鼠身上。
所有人屏住呼吸,認真觀察著老鼠的反應。
一開始,那些老鼠還在活潑地跑動,不時發出吱吱的吵鬨聲,過了半刻功夫,它們的活動速度便明顯減緩,又過了一段時間,舔過毒血的老鼠開始抽搐,深色的鮮血從它們的口鼻中溢出,慢慢的,這些灰色的小動物便四腿一蹬,當場斃命。
朝輕岫頷首:“毒性很強,一入腹便會發作。”
眾人都明白朝輕岫這句話的意思——既然毒性發作如此迅速,那麼很有可能,死者是在莊園內中的毒。
朝輕岫還留意到,死者倒臥的地方,有許多茶杯的殘片。
她又用銀針沾了點茶水,經過某隻幸運老鼠的試驗,朝輕岫發現地麵茶水當中同樣有毒,不過毒性比血液中的要弱上不少。
桂堂東分析:“說不定當時毒藥是下在其中一個杯子裡的,等杯子摔碎後,有毒的茶水跟無毒的茶水混在一塊,毒性就變得沒那麼強。”
朝輕岫點頭。
她估量了一下地磚上的茶水量,讚成桂堂東的推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