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近皎看著匕首上自己土一樣的臉色,徹底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他堅硬的身軀忽然柔軟無比,隨後直接跪在地上,連聲告饒:“不知小人何處得罪了各位豪傑,還請明示!”
王近皎態度變幻如風,倒是讓許白水有些驚訝。
作為商業世家的後人,許白水覺得隻憑王近皎這張厚臉皮,做生意實在不該虧成現在這個模樣……
陸月樓:“我等隻是來貴府做客而已,足下怎的如此多慮。”
客人們很客氣,連彈斷匕首時都沒忘記保持微笑,可王近皎依舊趴著不肯站起來,他身體微微發抖,聲音也有些含糊:“我家裡也不是一點親族都沒有,王某每次前來老宅居住,都會有所囑托,要是一個月後還沒出現,自有人來找我。”
朝輕岫揚了下眉。
王近皎來老宅前跟什麼人說過此事並不值得她或陸月樓擔憂——江湖上的事,問悲門遞個話出去就行,官麵上的事,韋念安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隻是朝輕岫注意到,自從趴下去後,王近皎就一直沒抬起頭。
他的身體在慢慢變軟。
朝輕岫給許白水一個眼神,後者袖子微動,直接伸手一把將人從地上提起。
王近皎的身體懸在空中,腦袋無力地偏向一邊。
昏迷,但還有呼吸。
陸月樓:“他……”
朝輕岫檢查了一下,示意許白水將人遞到陸月樓手上,然後道:“王四郎應該是服了類似假死藥的東西。”
武俠世界的藥物種類五花八門,假死藥就是其中很經典的一種,有些假死藥的藥效沒那麼劇烈,服下後不會讓人心跳呼吸停止,隻會讓人進入長期昏迷的狀態。
荀慎靜意識到了什麼,開口:“王近皎可能是擔心咱們拷問他。”
哪怕大夏的尋常百姓,平常也聽說過點江湖逸聞,王近皎是王老大人的孩子,對老宅的異常多半有數,覺得在類似的情況下,一旦被江湖豪傑們問到想要的消息,對方必然會殺人滅口。
但他又明白自己絕對扛不住逼問。
既然如此,王近皎索性讓自己進入深度昏迷狀態,等一個月的居住時間結束後,要是他還不露麵,陸月樓那些人忌憚旁人過來尋找,說不定就會將他放過。
計劃很莽撞也很粗糙,同時充滿漏洞,但竟然真的可能生效。
朝輕岫歎息:“難為他竟有這樣的準備。”又道,“事已至此,咱們隻好先將人帶回去。”
荀慎靜忽然開口:“殺害王三郎的人,就是王近皎罷?”
朝輕岫頷首:“就是他。至於理由,多半是覬覦兄長的錢財。”
方才王近皎剛見到哥哥屍體就忙著趕人走,情緒過度得太快,眾人心中儘數起了疑心。
荀慎靜:“既然是王近皎下手,那箭矢就隻能是從窗□□進去的——他應該也練過弓箭。”
她說著,想到了王近皎的經曆,此人
雖然不學無術,小時候卻當真被送去母家那邊,練過一段時間的拳腳。
陸月樓用手稱了稱王近皎的重量,然後開口:“此人倒沒想得那般瘦弱。”
麵對著眼前一死一昏迷的兩兄弟,眾人的態度都很淡定,但淡定當中,也有一絲隱憂。
王近達的生卒年並不值得旁人在意,可他去世後,王近皎就成了王老大人唯一在江南的後代,線索也隻能著落在他身上詢問。
奈何王近皎偏又陷入到昏迷當中,短時間內無法蘇醒。
朝輕岫:“此刻老宅中還有仆役,咱們將人帶回去後,就說王四公子見到情況不對,深受驚嚇,這才陷入昏迷。彆的事情容後再議。”
說完後,朝輕岫看了許白水一眼,後者很數量地將之前被自己彈成兩段的匕首湊合著捏到了一塊,然後放回到王近皎的身上。
剛過午時,山頂陽光尚好,眾人回來時,看見那對老夫妻坐在門口曬太陽。
陸月樓先一步上去問候。
他不愧是在江南武林中有禮賢下士的美名之人,溝通技能很高,對朝輕岫而言存在一定理解上難度的方言,對陸月樓來說沒有任何問題。
陸月樓用親切又不乏沉痛的聲音跟兩位老夫妻說,王近達出了事,王近皎見狀後情緒太激動,忽然暈倒,需要休息。
老婆婆睜著一雙渾濁的眼,似乎被得到的消息給嚇了一大跳,隨後慌慌張張地帶著眾人往裡走,準備找地方安置王近皎。
陸月樓向荀慎靜輕輕點了下頭。
眾人扮作路過行人來投宿,隻是想在不驚動王氏兩兄弟的情況下,近距離觀察他們的行為,如今二者一死一昏迷,掩蓋身份的意義約等於無。
陸月樓與朝輕岫簡單商議過,便都打算清場。
不過對於陸月樓而言,殺人滅口固然簡單,奈何問悲門向有正派之名,多半不肯做這樣的事,隻好另找理由,將無關人等打發出去。
既然王近皎暈倒,自然需要接受治療,稍後兩位老夫妻要去城裡請大夫,而王近達已死,他身邊壯仆得去報官,至於跟著王近皎來的那位仆役,則要去聯係自家郎君的家人。
正常情況下,老夫妻跟壯仆最遲三四天便能回來。
可陸月樓需要的時間比三四天要多得多。
朝輕岫溫聲:“公子不必擔心。世上之事總不會一切順利,想來他們出門後,必會被各類瑣事耽誤。可能這一個月內,公子都無法再見到他們。”
陸月樓:“原來門主早有安排。”
朝輕岫看他一眼,露出了一抹有些含蓄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