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衍一來就被一群孩子圍住。
他茫然看著這些個子不比自己矮,但身上卻散發著蓬勃朝氣的修士,裡麵有幾個熟麵孔,而有些雖然先前沒見過,但因為程寶舟時不時就提幾句,所以他能將人和名字對上。
葉渡麼,這麼短的時間他還不至於老年癡呆發作到認不出人,胡蝶他見過幾次,而隔壁卜天閣的方為亮經常和徒弟在一起玩,自然有印象。
像明秋、華星雲這些當初便和程寶舟一同從下界上來的,倉衍能認出,可其餘的一些生麵孔他便摸不著頭腦了,不過那個混血的蛇妖他知道,先前程寶舟特地與他說過。
修士們七嘴八舌,他大概聽出了意思,麵上倒不顯驚慌,看著很是沉穩,與他過分年輕的麵孔形成微妙的反差。
“謝謝你們關心,不必煩憂,我這次來便是為了此事,等我了解後會告訴大家她的情況。”他認真道。
說罷,他也不拖泥帶水,朝旁邊麵色冷淡提前等候的周旬點點頭,兩人便一同去找太叔行之了。
在上界,師徒的分量可是很重的,輩分不輸於親生父母,往往父母和師父同時掉水裡,絕大多數的修士都會毫不猶豫救師父。
自然,這也與修士之間普遍寡淡的親緣關係有關,尤其是拜入宗門的修士,若是父母隻是凡人或是低階修士,基本上過個幾百年便沒有任何親眷了。
而這個時候,徒弟就像他們的親生孩子一樣,養完一個又養一個,固然有師徒關係冷淡,平日例行公事,甚至將徒弟當牛馬使喚的類型,但亦有倉衍與程寶舟這般,以及天姥宮太上宮主和單心瓏那樣關係親密的。
所以在外界看來,倉衍幾乎等同於程寶舟的唯一合法監護人,周旬不方便出麵的事兒L,換作他來便是師出有名。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寶舟的師父,感覺很靠譜,和她描述的不太一樣啊。”柳琦善橫向對比了一番,若有所思道。
華星雲跟著撓頭:“我之前用玄通境與她影像交談時曾經撞見過幾次倉衍道尊,說來尷尬,因為他的樣貌以及與阿舟的相處模式,我還以為他是那種心理和外表都比較年輕的類型……”
畢竟程寶舟滿嘴都是親親師父,兩個人之間不說黏黏糊糊,但也沒什麼地位尊卑,倉衍的洞府完全是她的天下,他的雲床也常年被程寶舟占據。
這種相處模式在程寶舟開始與周旬修行後有了些轉變,因為她花費了更多的時間待在蘊知館中刻苦修行,所以賴在倉衍那兒L的時間減少許多。每當他稍微感到失落時,又會不經意發現她像過往那樣癱在他的雲床上。
考慮到程寶舟還曾經向大家炫耀過師父會給她做靈食,再加上此女平日行事如此自由,倉衍的放縱亦是主因。久而久之,在外人看來倉衍形象越發神秘,甚至被腦補出了行事任性妄為、亦正亦邪、灑脫古怪等等奇妙的特質,唯一公認的便是對程寶舟極度溺愛。
總歸,正經不到哪裡去。
誰知見了本人
後才發現倉衍雖然外表幼齒,實際上卻是個成熟穩重而且行事靠譜的家夥,情緒也十分穩定,不至於說古板封建,但很難想象他會做出什麼離經叛道的事兒L,如此正經的人竟然能教出程寶舟那種性格的家夥?
他甚至都不約束一番,隻在她每次犯事或是準備冒險時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然而,又或許他這樣放任對方成長、尊重徒弟的意願並全力支持的做法,反而意外契合程寶舟。
即便在原著中已經證明他對待徒弟的方式是“錯誤”的,最終導致了他的悲劇,可這世上真的有什麼行為能被絕對判定為錯誤嗎?大抵隻是碰不上對的人,於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演變為悲劇的種子。
和倉衍相比,太叔行之則是另外一個極端。
他有真傳弟子,而且不止一個。
但至今為止,這些弟子多少會讓他覺得失望。他的心中自然有一架天平,會判定每一個弟子的資質,決定要教授他們什麼知識並布置較高於他們現階段水平的任務。
同時,也代表著他願意為對方花費多少時間和精力。
假如弟子達到了他的預估,完成了他布置的任務,甚至突破了困境更上一層樓,他便會提高對弟子的評估,接著設下新一輪的挑戰,督促弟子於挑戰的過程中在實踐裡學習。
倘若以世人的價值觀來評判太叔行之和倉衍,多半會認為前者是名師,而後者是個渾水摸魚的家夥。不過,如今的倉衍卻培養出了程寶舟這樣的弟子,而太叔行之教導的數位真傳弟子,所有人麵對他時都會有極大的壓力。
每當外人誇讚丹首身份不凡丹術精妙還脾氣好,羨慕他們能有這樣的好師父時,太叔行之的弟子們隻能默默咽下苦果,根本不敢抱怨什麼,怕被彆人誤會自己得了便宜還不知珍惜。
哪怕他們在外人眼中已是功成名就的丹道大師,擁有著精湛的丹術,可遺憾的是他們的資質都沒有得到太叔行之的認可,而被丹首認為“略有些困難”的任務,總讓他們精疲力儘,難以不斷地進行突破。
事到如今,他們對太叔行之時因壓力造成的陰影,讓他們看見師父就下意識繞道走,試圖逃避對方,其中有的人甚至對丹道覺得痛苦,企圖轉行。
久而久之,太叔行之見這些人“自暴自棄”,也懶得再約束他們,寧願自己在外遊曆或是閉關煉丹,偶爾指導幾句便算儘了師父的責任。
顯而易見,當太叔行之遇見了程寶舟這個屢次三番突破自我,給他無限驚喜的好苗子,他原本已經消弭了很久的嚴師之心再次升騰,尤其是如今程寶舟落到了他的手裡,太叔行之立刻決定——不能再讓她荒廢自己的丹道天賦了。
足夠的勤奮和努力可以彌補早期的懈怠以及弱勢發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