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酒蘑菇(三章合一萬字更新) 取一人生……(2 / 2)

“當然是強度美了!”

說來也是奇怪,這噬鐵蜈蚣雖然不吃血肉,但個性絕談不上溫順,不過與程寶舟倒是相處融洽,甚至有時沒有丹毒童子的命令都會背著她到處亂爬,他觀察後發現這可能與程寶舟體內的九歿蠱有一定關聯,除此之外……

“你突破煉體境的功法是什麼?”

在丹毒童子的要求下,程寶舟給他打了一套百獸變,自從服用丹毒童子的血液,每日又吃下他調配的丹藥,程寶舟的身體逐漸恢複血氣,雖然還沒有回到巔峰狀態,完完整整打出一套倒是綽綽有餘。

丹毒童子見了後點點頭,難得給出不錯的評價:“你的基本功很紮實,修煉刻苦是好事情,這套功法雖然不是什麼名家真傳,卻勝在擁有極大的潛力,難怪你能因此鑽研出蠱毒變,你的靈應境功法確定了嗎?”

程寶舟手上確實有一部靈應境功法,正是當初從龐老財家裡搜刮而出,王五突破後就把功法交給了程寶舟,還悉心指點了她不少。

可是……

觀其神色,丹毒童子了然:“程寶舟,你我目前的關係必須建立在信任的基礎上,我既然說要幫你突破靈應境,自然要從方方麵麵為你考慮。”

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程寶舟隻得硬著頭皮把功法給他看,丹毒童子看了後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你這功法是從哪裡來的?”

“在一個地主家裡找到的,說起來他兩個兒子還被你抓去當藥人了。”她撓撓頭,很無辜的樣子。

丹毒童子仔細觀察了一番她的神色,隻道:“這丹心決雖也是不錯的功法,但重在輔助煉丹調節內息,挪移防禦等方麵倒是尚可,在攻伐上卻略有不足。”

“正好你先前跟了我一段時日,對蠱毒之術頗有研究,我靈應境時曾經研發出一套九轉煉毒,可以與你的蠱毒變聯係起來,此後你主修丹心訣,輔修九轉煉毒,再加上你煉體境時修行的百獸變本就是重視體術的法門,未來幾年都不用發愁了。”

這確確實實是為程寶舟著想的安排,以至於她有些驚訝,因為她知曉這丹心決來自於太素丹鼎閣。

其隱藏的另一重含義便是她說不定真的有辦法請動太素丹頂閣的閣主出手為她醫治,如此一來兩人的聯盟關係便顯得極其脆弱了。

雖不知對方心中所想,既然丹毒童子好心好意,程寶舟不會不識相拒絕他,接下來他又過問程寶舟有無研讀過這本丹心決,得到肯定回答之後也不含糊,開始傳授自己的修煉所得。

如今身處野外,甚至淪落至逃亡的境地,但丹毒童子卻能就地取材,用最簡單、最廉價的毒材來教導程寶舟九轉煉毒的原理,他確實是一個非常有才華的家夥,本就有一定基礎的程寶舟很快便聽明白了。

兩人一說一聽,時不時伴隨對此的討論,仿佛回到了當初丹毒童子還未將九歿蠱種進程寶舟的那段時期,直到天明,他才麵露倦色咳嗽了幾聲,對程寶舟道:“這幾日你好好體悟一番,有不懂的就問我,等你的身體恢複到巔峰狀態,便準備突破到靈應境吧。”

“這麼快?”程寶舟下意識反問,見丹毒童子擰眉,特地解釋:“先前……我認識一個人,他突破靈應境時閉關了幾個月。”

“那是因為他蠢,”丹毒童子說話十分毒辣:“許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突破煉體境,便是因為他們靈台愚昧,雜念過多,始終無法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自然難以感應到空氣中逸散的靈氣,所以隻能不斷依靠時間打磨心緒,凝神靜氣,才有了閉關的說法。”

“有的人性情浮躁,難以消除對外界物質的向往,所以不管閉關幾年都無法突破,最後甚至會走火入魔,而有的人雖然生性愚昧,但久坐之後卻能萌發道心,沉澱思緒,進而感應到天地靈氣,由此便說是閉關成功。”

“而程寶舟,你不需要這樣的過程,仔細看看吧,你的身邊早已飄散靈氣,它們簇擁著你,迫不及待等著你將它們納入體中,你是天生就適合修煉的人。”

聽了丹毒童子的話,程寶舟恍然大悟,終於明白先前自己在瀕死之際看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光點是什麼了,原來那就是傳說中的靈氣,果真是玄妙。

如果不是成天想著乾壞事,丹毒童子大概能成為一名好老師,前提是他的學生必須像他一樣聰明。

隨後,兩人乘坐著噬鐵蜈蚣穿行山林之間,每日探討修煉所得,點評自然百態,而丹毒童子沒有吝嗇自己對於程寶舟的指點,甚至在她好奇時告訴她自己是如何控製噬鐵蜈蚣的。

路上遇見草藥毒材,他總會停下指點程寶舟,從采集要訣到藥材性質,一一點明,引她觸類旁通,學習實踐。

過了一月,程寶舟氣色越來越好,隻是每隔幾日仍有蠱毒發作的跡象,鬢邊白發有所留存,幾縷銀絲參雜其中,再配上她清秀可親的娃娃臉,莫名添了兩分沉穩溫和的氣質。

然而她攬鏡自照時,難免歎息自己年紀輕輕就生了白發,以後不會有過勞猝死的風險吧?發現自己的吐槽沒有人回應,她回頭便看見丹毒童子麵浮紅潮,嘴邊滴落絲絲縷縷的黑血,身上逐漸浮現出一道道血手印,相互交織在一起就像是被血紅的羽毛包裹一般,片刻後血流不止,浸濕了他的外衫。

和氣色越來越好的程寶舟形成鮮明對比,丹毒童子的情況看著越發差勁了,就好像他把自己的生機全都渡給了她。

甚至某一刻她忍不住懷疑對方會不會突然暴斃,當兩人隱瞞身份裝作姐弟混進城中時,程寶舟總是將他摟抱在懷中,說是弟弟生病前來求醫,而丹毒童子病懨懨躺在她懷裡,這倒不是裝的,而是他真的難受。

偶爾遇到需要表演的時候,他會輕輕扯動程寶舟的衣袖,用細弱、輕柔的聲音,喚她姐姐。

總有那麼幾次成功讓程寶舟幻視兩人是親姐弟,畢竟她之前認的假弟弟葉渡個頭都比她高半截了,再加上這老小子尋常不愛說笑,大多時候麵上都沒有多餘的表情,讓她非常沒有為人長姐的代入感。

但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然習以為常照顧著丹毒童子,例如走在街邊時掏出銅板買上兩串糖葫蘆,一串塞在丹毒童子的手裡,一串自己吃了,最開始的目的是想看看這魔頭手拿糖葫蘆的樣子,反正掏的銅板是從他的包裡摸出來的,結果程寶舟卻發現他皺眉看著糖葫蘆,卻慢吞吞一個一個啃掉了。

小口小口吃著,很是可愛的模樣。

乃至於街上賣糖人的阿姐都笑眯眯誇句好俊的娃娃,送給了丹毒童子一個小糖人。

這個小糖人,似乎是照著赤鳳將軍捏的,雖然一處相似的地方都沒有,但當丹毒童子聽到老板介紹該糖人身份時,原本不打算吃的他立刻狠狠咬碎了糖人的腦袋,便聽得阿姐誇道:“真不錯,小娃娃咬得很有氣勢,要多吃一些才能長得高高壯壯,若是運氣好以後能成為修士,說不定還能加入赤鳳將軍的玄甲軍陣呢,這往後可是吃穿不愁,十裡八鄉的都讚歎,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兒。”

丹毒童子翻了個白眼,隻覺得此地赤鳳將軍濃度過高,拉著還準備繼續和阿姐嘮嗑的程寶舟走了。

像這樣的事兒還發生過很多起,隻不過提及的榜樣有時是赤鳳將軍,有時又是其他人,這或許是百姓們的美好心願,總認為每一個孩子都擁有著光明的未來,即便孩子長大之後大多數都隻是尋常庸人,但他們同樣會支起小攤、扛起鋤頭,在坊間叫賣、於農地耕耘,送給路過的孩子一個糖人、遞給走過的姑娘一個又大又甜的桃子。

無論是光宗耀祖、名號響亮,還是辛勤耕耘、販賣坊間,至少意味著孩子平安的長大,而人民的一代代心願也會因此傳承不斷。

程寶舟不知道丹毒童子是什麼想法,但她覺得非常的稀罕,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生活顛沛流離,總是陷於各種各樣艱難的境地,也有日子好過的時候,但這種好似乎總是附加著條件。

原來即便是同一個地方,同樣身在蒼州,也有沒有被災害波及的土地,這裡的百姓依然安居樂業,雖然偶爾會抱怨朝廷頒布的政策、為家裡的柴米油鹽操勞,但總體來說,他們過著平靜安穩的生活。

有時在路上他們也會遇見歹人,甚至連程寶舟都沒發現對方懷揣著惡意,然而丹毒童子卻格外眼尖,每每這時總會故意先看著程寶舟上套,待她馬上要吃虧時,才不緊不慢提醒她。

到底是比程寶舟多了不少混跡江湖的經驗,教會了她許多生活的技巧。

直到某一日,他們路過了一個不大的鎮子,那天丹毒童子的身體情況難得好了一些,並沒有讓她抱著,而是牽著她的手自己走著路。

剛好這鎮子有家豆腐店做的豆花特彆好吃,是附近出了名的,程寶舟便帶著丹毒童子過去,問他要吃什麼口味,他猶豫了一下說要吃甜豆花。

堅定的鹹豆花黨程寶舟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難以接受:“你為什麼不吃點好的?”

豆腐店的阿叔也不生氣,笑嗬嗬道:“小姑娘,我們這邊不管什麼口味的豆花都好吃的,你和你阿弟且坐著,點上一碗鹹的一碗甜的,到時候舀一口對方的豆花嘗嘗不同的味兒,說不定還能發現新的喜好。”

顯然這位阿叔是一位博愛黨,否則也不會毅然決然在同一家店賣不同口味的豆花。

很快豆花端上來了,程寶舟和丹毒童子坐在路邊小板凳上,看見他隻埋頭小口吃著自己的甜豆花,她便舀了一勺鹹豆花強硬塞進他的嘴裡,丹毒童子鼓起腮幫子不情不願吃下去,顯然是沒有因此發現鹹豆花的樂趣。

不過剛好,程寶舟也沒有發現吃甜豆花的樂趣。

現在正好隻有他們兩個吃豆花,阿叔沒了生意就過來和他倆嘮嗑,這個年紀的人,聊著聊著難免會問及來自何方、家中幾口人等等,程寶舟熟練地胡說八道,可當阿叔隨口問道:“真是個不錯的名字呀,程寶釧,聽著家裡就有文化人,那你弟弟叫什麼名字?”

叫什麼名字?

直到這一刻程寶舟才發現,好像一直以來他們對丹毒童子的稱呼要麼是魔頭、老怪,要麼就直呼其丹毒童子,但這種江湖人送的稱呼更接近於外號,或者說混出來的名頭,卻是不能夠拿這個當名字的。

她隨意編了個假名:“程寶玉。”

阿叔便笑眯眯道:“這又是釧,又是玉的,你們家裡人肯定很疼愛你們。”

大概是因為好奇,兩人離開鎮子召喚出躲進土裡的噬鐵蜈蚣後,她問道:“你一直都程寶舟、程寶舟叫著我,但我卻不知道你的名字,也從來沒用你的名字叫過你。”

丹毒童子說:“名字重要嗎?”

“我覺得還是挺重要的,不管給你取名的人是什麼想法,至少當你有了名字時,就證明你是一個不一樣的人了。”

“不一樣的人?”

“如果彆人不知道我的名字,那麼我隻是眾多姑娘中普通的一個,沒有什麼出奇,但當我告訴大家我的名字,那麼他們看見我時就會知道,這個姑娘叫做程寶舟。”

見丹毒童子許久不回話,程寶舟撓撓臉,無奈道:“不過不管大家知不知道你的名字,至少丹毒老怪的名號是挺響亮的。”

自從那天吃了豆花,丹毒童子就沒能下地了,他身體的狀況越來越不好,以至於程寶舟也不敢帶著他往城鎮走,因為他流出來的血會浸濕床被,惹得旁人驚嚇。

夜晚她撫著他的額頭,用手背反複感受了一番溫度,歎氣:“再這樣下去恐怕你腦子都要燒傻了,這種感覺可不好受,你真的有醫治自己的法子嗎?”

程寶舟心有疑慮,不論如何她的身體狀況確實越來越好,如今她時不時就會沉浸在一種玄妙的狀態中,發現周圍大大小小的光點圍繞著她跳來跳去,就像某種手拉著手不停跳舞的小生物一樣。

這是即將突破靈應境的征兆。

因此她難免存了幾分希望,萬一丹毒童子真的能將她的身體治好呢?

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也不想絞儘腦汁耗費無數心血去尋求醫治自己的法子。

丹毒童子靠在她的懷裡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片刻後才回應了她:“我自然有法子的,走吧,啟程去一個地方,你該突破靈應境了。”

他說話的聲音細細小小,本來就過分嬌小的身體因為蜷縮在她的懷中,看著就更小巧了,最近他總是這樣,問他問題要麼沉默不語,要麼總要遲上一會兒才能答複。

簡直像是隨著身體的衰弱,精氣也被逐漸抽空了。

程寶舟能感受到,他的身上浮現出了死氣,這個困在幼童身體裡的成年人快要死去了。

……

“呼,這丹毒老怪到底是怎麼跑的,明明傷重成這樣,小短腿還邁的挺快啊!”又一次撲空的華星雲不滿錘著桌子,讚血羽看著床上洗不乾淨的血漬,皺緊眉頭。

旁邊的葉渡觀察了一會兒,突然道:“血的顏色要比先前的鮮豔,他是不是要死了?”

對於一身是毒的丹毒童子來說,假如他血中流出的不是絲絲縷縷的毒素,轉而變成新鮮的赤紅,就代表他已經難以維持身體內的血印了。

而維持不住的下場,就是流儘自己的血液,最後淪為一具乾屍。

讚血羽點頭:“他堅持不了多久了,所以我們必須儘快找到他,高狄。”

被他呼喚的玄甲衛士走來,恭敬道:“將軍,已從客棧老板那兒得知是一對姐弟投宿,根據周圍人提供的外貌特征,應當就是丹毒老怪與那位……”

他看了麵色不好的華星雲一眼,才說道:“華公子要尋的寶舟姑娘。”

這位名為高狄的將士沒有說的是,當時客棧的老板一直誇讚程寶舟是個好姐姐,對自己的弟弟十分疼愛,帶著生病的弟弟四處求醫,弄臟了床鋪之後還特地過來賠償。

假如隻是被丹毒老怪脅迫,那位姑娘應當不至於做到這種程度,恐怕……她與丹毒老怪之間的關係並非單純的魔頭與藥人。

讚血羽歎息一聲:“不會出錯了,以丹毒老怪目前的身體狀況,他必然要對這位姑娘下手,這也能解釋為什麼他非要一路帶著累贅,而且通過我們沿路而來的調查,中途他還采購了不少藥材,簡直像是——”

“他要幫助這位姑娘突破到靈應境,然後……”

“取其心源骨髓,架骨起鼎,煉製出能救他性命的良藥。”

“這是目前唯一能夠醫治他的法子,也是隻有他一人掌握的邪道秘法。”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讚血羽的眼中出現了莫名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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