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造烈陽的內部,依然有著宮殿的存在。
玄女真宗偏好華美的建築風格,即便有人自認為苦修,但她們的住所放在其他門派比較後簡直就像皇宮和村鎮。
不過程寶舟想苦陀子和他的同僚明顯不會覺得被關押在這種地方是一種榮幸,契真先帶她去見了苦陀子,看清他狀態時,她便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這已經不是剩不剩人形的說法,苦陀子在烈火中被焚燒,已經連叫喚的力氣都沒有,卻依然發出嘶啞的呻'吟聲,渾身上下沒有一處皮肉是好的,那原本醜陋不堪的麵容隻餘下了骨骼和小部分血肉,很難想象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還活著。
程寶舟見識不凡,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問道:“契真尊上,這火焰是否與赤帝傳承有關?”
契真訝異道:“你既然能夠認出?確實如此,在宗門內部也不是什麼秘密,燭日煉魔獄建立後不久,由於犯人傷亡過大,便有前輩投注赤帝之焰,起到了極好的輔助效用。”
所謂的輔助效用,便是叫他們想死都死不掉,隻能生生受著審訊,感受施加於身體和靈魂的痛楚。在這裡,最幸運的事情反而是死亡了。
一旁等候的常無上前,她的麵容如平日般冷肅,然後朝著程寶舟拜了拜。
程寶舟忍住躲開的衝動,她知道對方拜的不是自己,而是附在她身上的契真。
契真難得誇獎道:“你做得不錯,常無,在審訊方麵你的才能不輸於我,往後若是你能突破合體境,我會向其餘尊座推薦你成為刑堂負責人。”
雖然曦光派係與太晴派係之間並非那麼融洽,然而麵對契真的肯定,常無難以避免浮現出欣喜的神色,她很快調整情緒,向兩人介紹:“我們的同胞在搜索過往邪佛餘孽的記憶時曾付出慘烈的代價,遭受到了邪佛的汙染。針對這一情況,我們在不斷的改進審訊的方法,最後采取了利用赤焰反複燒灼他們的靈、骨、肉,讓他們在瀕死中重生,最終去除了汙染。”
常無說得輕描淡寫,沒有告訴程寶舟她們這樣做犯人會有什麼後遺症,不過在場沒有人在意這一點,從苦陀子等人被俘虜的那一刻開始,還是把他們看作死人比較好。
“然而我們依然未能破解他們腦海中被植入的記憶自毀印記,苦陀子的意誌力要比另一人薄弱,我們將主要精力放在他身上,然而他受困於自己的禁製,吐露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
契真表示了解,隨即示意常無退下,令她先去另一個邪佛餘孽那兒做準備。
常無神色平靜,並無不滿,走得乾淨利落,哪怕契真此舉其實有剝奪對方功勞的意思。
發現程寶舟下意識看了一眼常無的背影,契真的聲音響起:“我很欣賞這位弟子,雖然她是曦光的心腹,但她同樣是我們玄女真宗的同胞,她並非精於算計或是喜好權力之人,而我們也會尊重這樣的弟子,因為正是她們的存在,支撐起了宗門的運轉。”
“你和我說這些東西好嗎?”
程寶舟嘴角微抽,上前打量了一番慘不忍睹的苦陀子,忍住作嘔的衝動,施展術法。
“你總是要知道的。”契真簡短說了一句後便沉默了,開始仔細關注程寶舟的狀態,為其護法,隻要她出現被汙染的跡象、或是感到不適,契真便立刻出手施救。
程寶舟沒有伸手去碰苦陀子,金色的眼印隔空生長在了苦陀子的身上,一隻接著一隻,隨即連成一片,苦陀子下意識想要反抗,可他如今早已失去力氣,最終隻能輕微抽搐著,無法做出有力的抵抗。
她的眉頭越皺越緊,但神色鎮定,並未出現什麼異樣,等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麵色微青結束了記憶的讀取。
“如何?”契真的聲音響起。
“不如何,怪惡心的。”
“那看來是順利了,需要休息一會兒嗎?”
程寶舟止住因苦陀子記憶帶來的反胃感,突然想起當初葉渡和方為亮帶回奇陰龍城的俘虜時,掌門對她說的話了。
魔修的記憶並不是什麼美味的東西,大多都是些世人無法接受的黑暗經曆,若是貿然吸取,他擔心她會因此受到影響。
這樣的影響,同樣可以看作是一種汙染。
對比奇陰龍城俘虜的記憶,苦陀子的經曆無疑更加殘酷,惡心到了極致,因為大多數魔修的殘酷都是對彆人,然而無相佛寺魔修的殘酷卻是針對自己。
這是他們對邪佛的虔誠。
她懨懨道:“不必,直接去下一處吧,我不想在這種地方休息。”
那始終覆在她身上的光紗有了輕微的晃動,隨即某種舒緩心神的力量被注入她的身體。
“我不擅長療愈手段,隻能這樣幫助你,等事情結束後我會將你送到太晴那兒。”
“好。”
程寶舟和契真來到另一個俘虜那兒時,常無正在加大火力,將對方燒得死去活來。
不過這老頭看起來要比苦陀子有骨氣很多,不管被燒成什麼樣子都一聲不吭,甚至看見兩人過來時,還露出了一個讓人頗為不適的笑容。
那是一種高高在上、好似憐憫一般,俯瞰那些忙碌生存的蟲蟻,宛如神佛的姿態。
常無麵色不變,卻是突然動用了一種刑罰,老頭的血肉如皮屑般垂落消融,他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隨即卻以嘶啞的嗓音大笑道:“你們這些愚昧無知的女人,便是一群未開化的生畜,可笑,隻能用這種手段來折磨我,卻不敢真正殺死我。”
“這一切,不過是我佛對我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