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寶舟,不如我們商量商量,你說到底隻是想得到劍塚資格,我一個體修根本用不上這種東西,你認輸,我到時把資格轉給你,如何?”
嘴上說著商量的話,然而他的追擊卻沒有絲毫放鬆,死死咬在她的身後,程寶舟即便身姿飄逸,卻清晰知曉隻要自己被擊中,其下場之慘烈必不輸給風靈秀。
她眯起眼,目光危險看向陽起元,反問:“你很不擅長騙人,我在你眼裡可一點都看不出商量的意思,更何況——我需要你讓?”
與此相應的,哪怕回擊了這樣的話,她的戰鬥依舊顯得十分穩健,早在當初與陽起元相遇,又發現他就是原著中的狠人哥時,麵對他以一道通萬變的精妙造詣,於體道上的妖孽才能,她曾生出了不甘。
因為那時的她,在劍道上的運用遠及不上他的水平。
雖仰仗自身秘法而顯得強勢,但程寶舟深知自己還有很遠的路要走,因他反省而開悟。而如今的她經過了惑周的教導後,已然有了屬於自己劍風劍骨,乃至於她的魂魄,也與劍道深度共鳴,自此——
以一劍衍千萬周天,種種變化不過心隨意動,隨心魂而起,刹那而熄。
此刻的她,已不會因陽起元的戰鬥天賦而不甘,因為在劍道上她不會輸給他。
陽起元目光灼灼注視著她,已然清晰感受到自她身上散發出的清冽劍意,他此刻的身體越發滾燙,渾身上下的血液極速流動,潮湧出驚人的熱意。
“真好,這才是戰鬥啊。”他發自內心享受著現在。
隨即他問——
“程寶舟,你所求如何?”
最為純粹的力氣化作磅礴的勢,自天而落,自地而起,仿佛無形的大掌席卷風雲八荒,要將其間的程寶舟碾碎為泥。
而這一刻,被幾位樓主一直維護的秘境到底支撐不住,浮現出道道裂痕,原本旁觀兩人戰鬥的眾多高層驚異之下徹底坐不住,紛紛脫離秘境。太叔行之與元蒄宇仲對視一眼,則更早一步出去,使出術法將附近在現場觀看轉播的修士們送去遠方,而後一步踏出的卜天閣大能立刻結陣,防止隨後的戰鬥大範圍破壞周邊環境。
祭出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家夥布陣,老婆婆一邊灑落棋子,一邊護住貼緊她的門中小輩,歎息道:“這些後生,遲早要把我們這些老貨嚇死。”
周旬見此,自然不會坐視不顧,他不過揮袖一擲,朱、黃、青、玄四道畫軸隨之祭出,便見畫軸中各自封印一威武神將,眨眼便手持諸般禮器踏步而出,位列四方,鎮守之下割裂時空,強行圈出一片無人打擾的鬥台。
他們的應對十分及時,鬥台架好的那一刻,程寶舟出劍了。
她知道陽起元已使出如此絕技,顯然是為了針對自己的劍遁,也免去了種種精妙劍技的變化,逼迫她進行最純粹的力與力的比較。
如此一來,欣然迎戰便是。
劍修之間,本就不該有這麼多花裡胡哨。
而天威
起勢之下,星宮輪轉,無數過往修士的體悟與經驗相繼亮起,化作一片燦爛星光,自識海而起周通全身,隨即悉數湧向一處——
那原本就華麗璀璨的夜光神劍被她舉起,隻聽得:
“天威浩浩,入我劍中。”
“斬!!!”
這一刻,秘境徹底粉碎。
若是比擬整個世界,這隻是浩瀚宇宙中渺小的一粟。於扭曲的時空中,卻有龐然大物挪動自己無形的軀體,趁著撕裂的瞬間投來注視。
蓮台之上,有人輕笑。
“陽起元,那你呢,你想要什麼?”
像是一陣風,她輕輕落在了他的身邊,分明咫尺之遙,但陽起元卻沒辦法再接近她,除非他敢於直麵斬去一切的劍光,忍受因死亡威脅而戰栗的本能。
但修士,本就是逆天而行。
若是畏懼死亡,若是因此膽怯而退步,他就再也沒有資格站在她的麵前,告訴她——
“此時此刻,我所求的、我必須要做的,是打敗你啊,程寶舟。”
他的聲音先是很小,隨即卻越來越大,是死地怒放的花朵,是雷霆之下屹立不倒的巨木。
“我要擊潰我麵對你時,總會在內心出現的軟弱!”
“我不知道我會麵對什麼,但如果我無法邁出這一步,我就永遠都沒辦法突破現在的我,去追求我真正的道!”
程寶舟瞳孔收縮,因為她明白了陽起元的意思。
她的麵上浮現出異樣的神情,真是奇妙,至今為止就連枕邊人也從未發現的秘密,竟然被一個原著中出名的戰鬥瘋子察覺。
陽起元不是個聰明人,他不會玩弄權術,也沒辦法在複雜的人際關係中靈活遊走。
但他的純粹,他對於戰鬥的直覺,對於道統的追求,卻讓程寶舟感受到了一種驚喜。
體修最為強大的武器是什麼?
是他們的身體。
陽起元悍然撞向劍光的時候,終於聽見了她的回答。
“你想要打敗的不是我,是天道。”
……
所有人都在注視這一幕。
葉渡愣愣看著,他的身邊還站著很多人,可這一刻他卻隻能看見於摧枯拉朽的澎湃威勢中,因為對手的攻擊而皮肉崩裂,骨血消融的程寶舟。
他感受到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實,頭腦一片眩暈,又好似有誰站在他的耳邊低聲囈語,分明是白日,可整片天卻黑得要命,烏雲密布,透不出光亮。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到了深切的迷茫。
阿舟,真的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嗎?他們已經得到了很多,隻要一步一步,哪怕走得很慢,但遲早會得到想要的生活……甚至,現在的生活不好嗎?
大家生活在一起,彼此歡笑、吵鬨,身後是支持著他們的師門,頭上永遠都有人願意支起傘柄,嗬護他們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