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理顯而易見, 一時間,堂中眾人又是一頓。
那麼,到底是誰殺的安貞姬?
崔金鐘立時又怒問那侍女, “誰是幕後主使?”
那侍女卻不肯開口, 且還意欲咬舌自儘。
幸虧被侍衛及時發現, 一下卸了下頜骨,才沒讓其得逞。
不過如此一來, 也就愈發印證了蕭景曜的話。而起看來, 那幕後黑手還應是十分強大!
蕭景曜對皇帝道,“以兒臣之見, 此案幕後主使隻怕目的不純, 甚至極有可能,是為了挑起我大梁與高麗兩國爭端。”
皇帝頷首,發話道,“立即嚴查驛館內所有人。”
話音落下,很快又有近百名侍衛湧入驛館裡外看守, 幾乎連隻蒼蠅都要飛不出去。
蕭景曜又問崔金鐘,“此侍女是何時到公主身邊的?”
崔金鐘道, “這些仕女都是臨從高麗起行前, 宮中為公主挑選的, 論說也該是高麗人, 不應混入他國細作的……”
然而若不是彆國的細作, 就是他們本國人殺了自己的公主, 又實在說不過去……
崔金鐘的眉頭也擰成了疙瘩。
其餘人等都在竊竊私語,猜測幕後主使者身份。
裴秀珠趁無人注意, 悄悄在堂中穿行了一番。
方才那侍女冤枉她時, 除過魏王, 就是那井田三郎蹦躂的最歡。
所以,她特彆留意這二人。
不過,魏王沒什麼異常。
然路過井田三郎時,她卻聞到了鶴頂紅的味道。
然而,那氣味極其微弱,似乎隻是殘留,怕不是井田三郎已經罪證處理掉了。
沒有十足的把握,裴秀珠不敢輕易開口,否則隻怕要打草驚蛇。
想了想,她踱步去了蕭景曜的身邊,與他悄悄耳語了幾句。
蕭景曜微微一頓,看了看她,目中似乎還存這些疑惑。
裴秀珠則肯定的點了點頭。
蕭景曜想了想,先對崔金鐘道,“既然此女子不肯交代,不若帶下去用刑。”
崔金鐘急於找出真凶,便也點頭同意了。
蕭景曜朝侍衛們使了使眼色,緊接著,那侍女就被帶了下去。
堂外隱約傳來用刑聲,還伴有女子的淒厲呼喊,叫聽到的人無不心間一緊。
沒過多久,卻見有一侍衛返回,對蕭景曜耳語了幾句。
蕭景曜聞言,忽然看向井田三郎,道,“井田將軍,貴國人員的房間,可否容我們查驗一下?”
“什麼?”
井田三郎一頓,立時哼道,“此事與我們有什麼關係?”
蕭景曜冷冷笑了笑,“方才那女子交代,是你指使她毒殺貞姬公主。”
什麼?
這話一出,堂內頓時一片驚訝,竟然是東倭人乾的?
井田三郎一頓,卻硬是否認道,“肅王殿下不要胡說,我與貞姬公主又沒有仇怨,為什麼要殺她?”
蕭景曜道,“如若沒有,帶我們查驗過後,自會還你清白,不要擔心。”
說著便招手命侍衛上前。
井田三郎一驚,立時招了隨身的侍衛擋在身前,冷聲道,“你們無憑無據,休要近我的身,嗬,你們找不到凶手就要汙蔑我,這就是你們大梁的待客之道?待我回到國中,定要如實向王上奏稟。”
蕭景曜並未被唬住,仍然堅持叫人上前。
井田三郎及同夥步步後退,眼看就要無路之時,竟忽的將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女子擄了過來,將刀架在其脖頸上,大喊道,“休要過來,再進一步,她必死無疑!”
堂中頓時有人驚呼,“夫人,這是我們大理國夫人……”
眾人這才看清,被其擄住的竟然是大理那位沐夫人。
蕭景曜見狀,先示意侍衛停步,冷聲與井田三郎道,“此乃大梁,你們逃不走。”
井田三郎不說話,隻緊拉著人質不鬆手,一步步,退出了堂中。
考慮到人質的身份,蕭景曜暫時沒讓侍衛動手。
而對方就這樣劫持著人質,退出了驛館門外,然後匆忙坐上一輛馬車,拚命逃去。
上座的皇帝立時向蕭景曜發話,“快去追,務必要保人質平安!”
已經死了一個高麗公主,不能再搭上一個大理夫人了!
蕭景曜應是,立時帶人追了出去。
~~
東倭人一走,驛館內倒是暫時安全了。
事實水落石出,安貞姬的死與大梁沒了關係,皇帝安慰了那崔金鐘一番,便準備先行回宮了。
魏王忙起身相送。
父子二人一路走到禦輦旁,將要上車之前,皇帝忽然問魏王,“方才你上趕著要將罪名安在老二媳婦頭上,是何居心?”
魏王一愣,忙跪地道,“兒臣也是被那凶手蒙蔽了,並無任何禍心,請父皇恕罪!”
皇帝低聲罵了句,“蠢貨。”
便登上禦輦,離去了。
魏王低頭趴地,直到看不見禦駕的影子,才立起身來。
~~
經這一茬,夜色已經過去多半。
驛館那邊有專人留下處置安貞姬後事,裴秀珠留著沒用,先撤回了肅王府。
紅豆特意用柚子葉煮了洗澡水幫她去晦氣,她沐浴一番,躺在床上,卻沒有睡意。
蕭景曜還沒回來,看那井田三郎那般狡猾奸詐,也不知他能不能順利將其捉回來?
誰也沒想到,蕭景曜這一追就是兩日,直到第三日清晨,才回到肅王府。
更令人意外的是,井田三郎居然得以成功逃脫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大理國那位夫人被平安救回,順利回到了京城。叫人稍得了點安慰。
蕭景曜奔波兩日,一路風塵,回府後先沐浴換了衣裳,等再出來,就見裴秀珠帶著早飯來看他了。
牛肉燒餅,蟹子燒麥,還有一大碗熱乎乎的豆腐腦,加了韭花與辣米油,散著誘人的鹹香。
蕭景曜也是餓壞了,二話不說立時開吃,眨眼間就是兩個燒餅下肚。
再喝一口熱乎乎的豆腐腦,鹹辣滑嫩,瞬間叫五臟六腑都熱乎起來。
蟹子燒麥玲瓏精巧,鮮味十足,他一口一個,一籠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裴秀珠在旁憋了一肚子話,硬是等著他吃完,又叫人替他上了杯熱茶,才開口。
“王爺英勇無畏所向披靡,可在我大梁境內,怎麼會讓那井田三郎跑了呢?”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蕭景曜隻道了四個字,“有意放水。”
裴秀珠一愣,“這是什麼意思?”
蕭景曜飲了口熱茶,續道,“倘若真抓回來,倒成了我們的麻煩。如若扭送高麗,便會與東倭結怨,如若放回東倭,又招高麗仇怨,所以還是叫他自己逃的好。”
——如今入了秋,東海風浪大,他能否回去,全看天意了。
裴秀珠這才醒悟過來,“原來如此,我們夾在中間難做,如今是他自己逃的,就不關我們的事了。反正我們已經查明真相,高麗要報仇,就自己去向東倭要人吧!妙啊!”
蕭景曜點了點頭,又問她,“你這幾日在府中可好?”
裴秀珠點頭,“妾身一切如常。”
頓了頓,她又主動道,“多謝王爺信任妾身,在妾身被冤枉的時候,一直站在妾身這邊。”
蕭景曜淡淡笑了下,隻道,“畢竟這是事實。”
事實就是,她還沒至於為了他到殺人的地步。
人貴有自知之明,蕭景曜很清醒的明白這點。
不過這也正好提醒了他,他又問她,“你是如何發現那侍女指甲帶毒?以及井田就是幕後主使?”
到了這一步,似乎找不出什麼理由遮掩了,裴秀珠頓了頓,隻好如實交代,“妾身的鼻子特彆靈,可以通過氣味分辨萬物。”
“什麼?”
蕭景曜一臉匪夷所思的樣子。
裴秀珠頓了頓,忽然湊近他輕輕一嗅,道,“王爺方才沐浴用了十白散,是以白芷、白芨、白蘞、白牽牛、白附子、白檀香、白茯苓、白蒺藜、白僵蠶、白丁香等十種香料製成。”
蕭景曜一愣,卻見一旁的福厚使勁點了點頭,“沒錯沒錯。”
裴秀珠又道,“這房中熏香,乃是以杜衡,月麟香,甘鬆、蘇合製成。”
蕭景曜又是一頓,卻見福厚已是兩眼放光,對裴秀珠到了頂禮膜拜的程度,“王妃真乃神人!太厲害了!”
蕭景曜,“……”
這下終於是相信了,他揚了揚手,叫福厚先退下,而後又問裴秀珠,“你是生來如此嗎?”
反正已經開了頭,也沒什麼好隱瞞了,裴秀珠便道,“當初賜婚旨下來後,妾身曾經被家裡庶妹暗算過,在床上昏睡了許久,等再醒來,就如此了。”
蕭景曜皺眉,這又是什麼原理?
雖說想不通,但他又找不出其他解釋,隻好姑且接受了事實。
然而緊接著,他又忽的想起了一事。
“你既能識得萬物,那時為何會中了廚子的毒?”
裴秀珠一噎,糟糕,忘了這茬了!
“那個嘛……”
她支支吾吾,沒等想出個合理理由,卻見他脩的逼近道,“所以連中毒也是在騙本王,是嗎?”
那張俊臉一下離得太近,好看的眼眸直直望著她,叫裴秀珠那個瞬間,腦袋隻剩一片空白。
蕭景曜明白了一切,又氣又無奈道,“為何要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