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三次摸她的頭,沈子璐突然意識到心跳的厲害,關正行不經意一眼與她目光對上,兩人瞬間皆是一愣。
“……”
“……”
夏夜、微風、路邊攤,空氣中漂浮著燒烤的味道,幽靜的馬路角落,路燈的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落在少年頭頂,他的眼睛如夜色中的黑曜石,幽暗、深沉,好像要將她吸進去了。
沈子璐臉一紅,倉皇下打掉關正行的手,‘啪’的一聲,她後悔了,力道大了。
“那什麼……彆,彆老摸我的頭,本來就不聰明,越摸越笨。”沈子璐掩飾尷尬。
關正行縮回手,手背上紅了塊。
沈子璐四下看尋找話題,實在沒什麼新鮮事,隻能問:“這麼晚你還出來倒垃圾?”
關正行淡瞥她眼,學著她的口氣說:“哪晚啊,才八點半。”
“……”好吧,尋找話題失敗,她裝死。
倆人誰也不說話,時不時經過的路人看他們的眼神都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氣氛就更怪了。
沈子璐搓著手,身子不自在的前後晃,在關正行餘光裡,她就跟個多動症兒童一樣坐不住。
“你要去廁所?”
“欸?”
“我有個親戚家的小孩兒尿急就像你一樣,在位子上坐不住,來回晃得人眼暈。”
被他指出來,沈子璐才意識到坐姿的問題。
其實,她坐不住是有原因的。
為啥?
緊張唄。
誰被暗戀的人注視,都會表現出一些小不自在的。
隻不過,我不知你,你也猜不透我。
關正行心裡也有些窘迫,隨口問句:“你爸媽經常不在家?”
沈子璐回:“差不多吧。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不在家。”
“從你多大開始?”
“我剛記事兒那會兒吧。”沈子璐回憶道:“那時候我爸正在創業初期,他要蓋工廠,買設備,還要出去跑業務。當時的工廠在鄉下,離市區遠,他基本上都在工廠住,我媽一開始兩頭跑,後來太忙也太辛苦就跟著我爸一起住工廠了,我隻能跟小姨生活。小孩子都是跟誰呆在一起時間長,就跟誰好的,他們經常不在家,我偶爾見他們一麵也呆不了多久,你說這樣的爸爸媽媽誰能記得住。有一年春節最有意思,他們二十九才從工廠回來,我就問小姨,他們要住幾天?”說著說著,沈子璐自己都笑了,“你聽著像不像問住店的客人。”
關正行看著她,什麼也沒說,但沈子璐從他眼中讀到了同情。
“嘿呦,你可彆露出悲天憫人的表情,我受不起。”沈子璐笑嘻嘻的又露出沒心沒肺的樣子,“沒什麼的,我心大,這些事我早就不在意了。就像我小姨說的,我得到了富足的生活,就要失去一些跟父母相處的時間,老天都是公平的。你看咱們學校才幾輛捷安特新款山地車,不到十輛吧,我就有一輛,是吧……嘿嘿嘿……他們都是在為我努力工作,拚命賺錢呢。”
關正行笑下,“你還真懂事。”
“那你看,”沈子璐擺弄著手裡的瓶子,“家裡冷清我都習慣了,比起我爸媽,我跟我小姨在一起的時間更長,有什麼話也願意跟她講。”
關正行回想,父母沒離婚前,他經常跟父親說心裡話,說理想,後來他們分開了,他好像就沒有願意傾訴的人。
“你呢?”沈子璐問。
關正行微抬眼睫,昏黃的路燈光拂過他漆黑的瞳仁,他淡淡搖頭,“我沒有。”
“沒有想說的還是沒人聊?”
關正行默了默,“兩者都有吧。”
心裡的想法他不輕易跟任何人吐露,也不會向誰吐露。
沈子璐拍拍胸脯,“我,我,”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靈動的像琉璃珠子,“你以後有啥事,可以跟我說,我保證絕對不告訴彆人,我做你的樹洞。”
關正行眯起眼睛看她,“就你?樹洞?”
“怎麼?”沈子璐聽他那意思,“你小瞧人?怕我說出去?”
‘嗬……’關正行笑了,“我怕你聽不懂。”
沈子璐奶凶奶凶的瞪他,“……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能。”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跟她說不出來理的。
通過這一晚的談心,關正行發現開朗外表下的沈子璐,其實缺少家庭關愛,也渴望父母的陪伴,說白了還是個小女生。
兩個少年心中各懷對生活的不易,你希望有父母的關愛和陪伴,他渴望的是長大。
彼時,對麵小區走出幾個人,沈子璐擰開礦泉水又喝口,想起來關正行出來有半天了,看下手表已經九點半。
說:“你是不是該回家了?”
他卻說:“你是不是該回家了?”
她看著他,他也在看著她。僵持了兩秒,沈子璐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走了。”
“等等,”關正行喊。
“?”
沈子璐站定,關正行走過來,將礦泉水遞給她,“我送你回去。”
“……”沈子璐歪著頭看他走到路邊推著自行車,“發什麼呆呢,上來啊。”
沈子璐眨眨眼,“來了。”
人跑過去,跳上後座,這次要熟練多了,他車把沒晃,她坐得超穩。
“哎,你送我回家,你怎麼回去?”
關正行說:“走回去。”
“彆了,太晚了,你打車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