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沉重喘息的方泰。
他的喘息聲極沉,好似每一聲都需耗費全身力氣,才能維持住他的生命不就此流逝。
於燈餘光瞥了眼方濤的臉,深深凹陷,幾近皮包骨,幾乎看不出他以往意氣風發的模樣。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彰顯他命不久矣。
於燈瞥見身後的人影一閃,知曉申佐也進了殿內,正在安靜的注視著他們。
於燈還沒動作,他身後遠遠跟著的劉天已然默不作聲的往地上一跪,行了一個大禮。
“來了?”方泰聽見聲響,往於燈的方向看了眼,渾濁的眼神裡絲毫沒有光亮,似乎已然徹底失去了視物的能力。
於燈慢吞吞彎腰行了一禮,才開口道:“臣有違陛下囑托,未曾將神藥帶回。”
“走近些。”方泰伸出手招呼他。
於燈走進兩步,被他牢牢拽住,一把拽到了床邊,他的手乾瘦又脆弱,靠的過近還能聞到對方身上散發的腐朽味道。
於燈有些走神。
方泰伸手摸了摸他的臉,笑了起來:“我聽說,你成了超凡者?”
於燈點了點頭。
“還是個聖人?”他大笑了起來:“跟岑朔對峙不落下風的聖人?”
於燈想了想,開口糾正道:“我應該不是聖人,隻是……”他思考了下措辭:“道不同。”
他的遊戲技能明顯不是這個世界的力量體係,所以占了些便宜。
“你啊,從當初跟著我的時候,就想成為超凡者,一直到現在,這個目標就沒有變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還以為你總該放棄了,沒想到,一夜之間開了竅,居然真成了超凡者……”
方泰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咳……命運啊……是因為你足夠虔誠才給予你奇跡,還是因為你抓住了唯一的機會,才變成了奇跡呢?”
於燈知曉戲肉來了,他一揮袖……沒揮成,被方泰拽著呢。
隻好用語氣來表達他的激烈情緒:“外麵都傳臣偷盜神藥,才變成了超凡者……”
“這個就不用解釋了。”方泰拍著他的肩道:“咱們兄弟兩並肩作戰這麼多年,你何許人,我還不了解?於燈,聖人也。”
這話都說出了口,看來這次……要麼真想殺了他,要麼真想拉攏他。
鑒於於燈的傳奇事跡已然聲名遠揚,似乎已經不需要選擇了。
他沉默了兩秒,決定給方泰一個台階下。
“我在路上遇到了一隊超凡者,他們欠我一個承諾。”於燈握著方泰乾瘦的胳臂,比忠臣還像忠臣:“他們的承諾於我無用,陛下若是需要用到他們,直接喊他們來便是了。”
與其說是方泰順著他的話轉開話題,或者倒不如說,是方泰太過了解於燈,才能如此一針見血:“那這些人,你可還記得?”
於燈的笑容微微僵硬,他咳嗽了一聲,想,這可不是我不給你麵子,是你先不給我麵子的。
他看了眼跪在遠處,垂首緊緊挨著地麵的劉天,轉頭親近道:“這個問題,你問劉天不就清楚了?”他握著方泰的手,露出些許疑惑,明知故問:“劉天還沒來得及跟你彙報?”
現場大概安靜了一分鐘,方泰才慢悠悠咳嗽了下,不知何時他的喘息聲忽而輕了幾分。
“既然他知道那就罷了。到時候我再細細問他就是。”
方泰可沒不好意思這種情緒,他坦然自若的解釋道:“畢竟隊伍裡龍蛇混雜,那些超凡者又素來不服管,你又不在意這些,我派他跟在隊伍裡,就是為了到時候萬一出了什麼事,那這小子還能替你收拾亂攤子。”
於燈朝他咧嘴一笑,白皙的牙齒在昏暗燈光下,竟顯出幾分猛禽的錯覺。
他連連點頭,迭聲稱是,一通陛下高瞻遠矚的馬屁之後,才突兀插了句話道:“陛下可是不信我?”
方泰乾枯的臉上露出些鄭重:“我豈會不信你?我唯一敢信的人就是你。”
於燈看了眼陰影處的申佐,對此持有不同意見:“那陛下可有事未曾告訴我?”
方泰咳嗽了一聲,露出疲憊的模樣。
不等申佐上前來勸他離開,於燈附在方泰耳邊,輕聲道:“比如說,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但唯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申佐腳步一頓,又退回了陰影處。
方泰這下咳嗽的猛烈了起來,像是要將自己的五臟六腑咳出來般,渾然是一副下一秒就會撒手人寰的模樣。
於燈一下下撫順他的背,溫和道:“陛下莫急,我就是隨便說說。”
方泰咳嗽聲稍稍停歇。
於燈又繼續道:“但您怎麼會認為,您裝病,能瞞過我呢?”於燈自嘲的一笑:“我還以為陛下待燈這般不同,是因為了解燈?”
這次方泰倒是沒有劇烈咳嗽了,他沉重的喘了了口氣,稍稍平息了下蒼白的神色,才憤怒的一拍床沿。
“你看出來了你不早說?憋死我了。申佐!藥呢?”
他坐起身,接過申佐遞過來的藥碗,一飲而儘。
方才乾癟瘦弱的軀體,瞬間恢複了生機,皮膚複歸紅潤,一瞬間,有新生的肉從乾癟的體內充盈,就連渾濁無光的瞳孔都重現光芒,精光四射,帶著一位王者該有的威嚴。
這才是於燈熟悉的方泰,這才是能在民風彪悍的蠻夷之地一統汶陵國的方泰。
這才是汶陵國之所以不講規矩的根源所在——因為它的國君,更不講規矩。
作者有話要說: 機智的大家一定看出來了,方泰他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就壓根不是個東西。(褒義詞)
容易被遺忘的描述之一:於燈每次會見方泰的時候,申佐都在角落裡盯著。
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