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燈離開加雅山脈,朝尼瓦雷王國徒步走去,他沒乘坐騎——當然,主要原因是他沒錢。
於燈出了旅館,才發現自己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於是他選擇了徒步前行,這讓他的目的地看上去遙不可及——畢竟作為唯二之一的以人類為主的尼瓦雷王國,疆域遼闊,城池眾多,而光明神殿所在的迪聖福城更是位於尼瓦雷王國心腹之地,需得深入尼瓦雷王國,才能抵達。
這讓這場旅程從一開始就極富戲劇性。
而停留在加雅山脈的眾人,則完全沒有想過,於燈身上沒有錢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於燈不覺得這是個問題,在嘗試回憶加速有關的詩詞失敗後,於燈乾脆看著地圖選擇了走直線——畢竟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直線的好處是距離短,隨之而來的壞處是途徑眾多荒郊野嶺,看著地圖都能得出接下來風餐露宿的未來。
出乎意料的是,於燈剛邁過邊境線就碰到了“敵人”。
“於燈?”攔下他的騎士們騎著高頭大馬,腰上佩著長劍,渾身上下籠罩著聖□□息。
對方是在荒郊野嶺攔下的於燈,周邊有城市——但離得很遠,有城堡——但不在路線之上,綜上所述,與其說是對方有要事經過順便攔下了於燈,倒不如說對方從一開始就在這裡等他。
於燈停下腳步,將地圖塞到懷裡,仰頭打量這一小隊騎士。
“你在等我?”
對方頷首,正直的目光注視著於燈,蔚藍的視線裡不似蘊含敵意:“教皇讓我們在此等待。”
“我以為等著我的會是一支軍隊……”於燈壓低聲音喃喃自語道:“或者是一群神職人員……”於燈看了眼騎士們身上籠罩的聖光,有些不太滿意:“你們是?”
“聖殿騎士。”
“你們在這裡等我做什麼?”
“護送你去聖殿。”
於燈鬆了口氣:“太好了,我正琢磨我徒步去的話,所需時間就未免太久了。”
他們達成了一致,於燈上了馬,跟著聖殿騎士朝迪聖福城前行。
聖殿騎士是一群十分奇特的人,他們信奉光明神,秉承騎士美德——不是菲爾德那種溢於言表的美德,而是發自內心的踐行騎士之道,換句話說,他們是一群就算是敵人也會生出好感的君子。
幫助弱小,懲惡揚善,秉承正義之名,行善意之舉。
於燈騎在馬上,耐心的等他們幫貧民們修橋,順帶掏出地圖看了眼他們前行的路線——這個地圖不愧是西幻設定下的地圖,自帶導航,清晰的標識出他一路走來經過的道路。
騎士們沒帶著他繞圈圈,但也沒帶著他走最短的路,他們隻是帶著他走一條正常的前進道路——隻是恰好,這條前進路線上有被神殿拯救性命的虔誠信徒,有欣欣向榮期待美好未來的貧民,有因為過分壓榨農奴而被騎士罷免的貴族……
生活的希望在這裡誕生,人民創造的美好生活在這裡呈現,光明神殿所行的善舉在這裡數不勝數,一條足以讓任何不信神的無信者萌發出信仰的“光明之路”。
於燈拂過地圖上的路線,忍不住笑了下。
他有些意外,光明神殿的做法。
他在邁上這條路的時候,原本以為接下來的展開是,重複上個世界從歸樹國到汶陵國那一路發生的事情,但沒想到,這是一條如此美好的道路。
從這一點看,這個世界的難度的確比上個世界高多了。
起碼這證明了光明神殿能成為眾多信仰中唯一的贏家,並不僅僅隻是因為實力強大。
騎士們總算說服了貧民不要送禮物給他們,停頓的隊伍再度開拔,朝迪聖福城前行。
“你們平時就做這些?”於燈有些好奇。
領隊的聖殿騎士有些意外於燈的問題:“你是覺得我們不該這麼做嗎?”
他像是早已遭到過無數與此有關的質疑,以至於能熟練的做出解釋:“神說,所有人都是我們的同胞,幫助同胞是我們的義務。”
“除了你們之外,我好像沒看到其他人這麼做。”
佩恩·勒斯扭頭看於燈,情緒平靜:“我們隻做我們該做的事情。”
於燈饒有興趣的得出結論:“所以,光明神殿裡有人沒有履行神的旨意?”
佩恩·勒斯沉默了下來,一個小個子的聖殿騎士開了口:“那是因為他們對神諭的理解跟我們不同。”
於燈點頭,又冒出了新問題:“那他們是怎麼理解的?”
小個子的聖殿騎士比其他人年輕許多,聞言便直接開了口:“他們認為並非所有人都是我們的同胞,那些貧民與農奴之所以遭遇不幸,是在贖清自己的罪孽……”
“傑夫!”佩恩·勒斯喝止了他的話,扭頭跟於燈解釋道:“他人的想法與我們無關,行動遠比言談更有力。”
於燈佩服的點頭,冒出了新的疑惑:“我還以為神殿不允許不一樣的聲音,原來是可以對神諭有不同理解的嗎?”
佩恩·勒斯神情嚴肅了起來:“教皇是神在世間的化身,他會帶領我們貫徹神的意誌。”
“那教皇對你們的做法是怎麼看的?”於燈饒有興趣的追問。
他話語裡的不懷好意實在太過明顯,以至於前進的隊伍一片寂靜,無人出聲。
當然主要是這個問題確實不好回答。如果說教皇讚同他們的做法,那其他人也該踐行神諭,如果說教皇不讚同,那他們就不該違背神的意誌。
佩恩·勒斯沉默了下去。
於燈也沒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他主動轉開話題:“其實我還有其他問題。”
他朝佩恩·勒斯笑了笑,像是隨口一說:“我聽說光明神殿跟亡靈生物立下了契約,雙方停止一切涉嫌種族歧視的行為。”
“那為什麼尼瓦雷王國不允許亡靈生物進入呢?”
“為什麼光明神殿仍在消除異端呢?”
“如果神殿承認亡靈生物跟他們一樣,享有平等的地位和待遇,那是不是說明光明神足以包容亡靈生物?那其他信仰被打成異端,遭到嚴苛的待遇,是不是說明光明神……”
佩恩·勒斯握住了劍柄,於燈笑眯眯的將後半句詆毀光明神胸襟的話咽了回去,誠懇的等著對方的回答。
佩恩·勒斯沒有回答。
他沉默的加快了馬的速度,在接下來的路程裡,不再跟於燈發生任何交流。
他的態度影響了其他聖殿騎士,所有人都在於燈麵前保持了緘默,雖然這不妨礙於燈無所事事的找他們聊天——或者說單方麵的發問。
這個舉動有效的提高了他們的前進速度,縮短了於燈抵達迪聖福城的時間。
“所以,如果你能承認神的不完美,那一切就說的通了……”於燈在小個子身邊絮絮叨叨:“神有私心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神沒有缺點。”陌生的聲音從前方響起。
前進的隊伍停下了腳步,佩恩·勒斯下馬上前,跟對方行了一禮才嚴肅道:“主教,於燈已帶到。”
這用詞宛若是對待俘虜,於燈看了眼前方的主教,和之前聖光森林裡的紅衣主教如出一轍的裝束,表情,除去外貌的些許差異,彰顯了他們不是同一個人之外,宛若複製粘貼。
於燈掏出地圖看了眼,有些遺憾的發現,他離目的地還有些距離。
那就是聖殿騎士終於受不了他了?中途把他轉手了?
於燈一邊瞎猜,一邊磕磕絆絆的下馬。
主教看了眼於燈磕磣的下馬動作,朝佩恩·勒斯點了點頭:“你們的任務完成了。”
佩恩·勒斯沉默了幾秒:“主教,您親自帶他去聖殿?”
主教有些意外他的發問:“當然,所有信徒都有義務帶領迷路的羔羊回歸正途。”
佩恩·勒斯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他看了眼於燈,不覺得對方能回歸正途,但他沒有辯駁主教的理由,遂點頭帶著聖殿騎士團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於燈目送了他們一程,挪回視線看那個主教。
“迷路的羔羊,神沒有私心。”對方的開場就完美彰顯了聖殿騎士之所以離開的原因——聖殿騎士不善言辭,說不過於燈。
於燈卻沒有接茬,他點了點頭,掏出地圖對照著方向:“我們這次走直線吧?”
主教眉梢微揚,繼續道:“神將光芒籠罩到大地之上,隻為拯救世人……”
“那就朝這邊走吧。”於燈步伐飛快的朝前走去,有些後悔逗弄聖殿騎士逗的太過,換了個嘮叨的老家夥過來。
主教不愧是主教,一天二十四小時,能有二十個小時在於燈耳邊宣揚聖經。
於燈被騷擾的煩不勝煩,試圖乾脆利落的終結對方的嘮叨:“我不關心神愛不愛世人,我隻關心你們是用什麼理由囚禁、折磨我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