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有完沒完了?
雖然知道神靈很難被凡人殺死,但一抹影子就難成這樣,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於燈望著那抹沒有任何變化的影子,怒火油然而生——在整座塔遭受了毀滅性打擊,在一切翻天覆地之後,對方卻依舊如初見般,強大並蔑視眾生,恍若方才死亡的道爾,對他而言亦不過是一具沒有任何用處的屍體。
神靈如此,豈不叫凡人悲哉?
凡人何其渺小?獻上生命取悅神靈,卻被棄之如敝履。
凡人何其無辜?因信仰而被迫害,因神靈而被獻祭。
凡人何其悲哉?縱使天翻地覆,唯有神靈永恒。
影子在上方俯瞰人間,無悲無喜,於燈從下方仰視對方,怒火濤濤。
大團子是一個普通玩家,準確來說,他是一個稍微有點實力的高玩,隻是運氣不太好。
在與其他遊戲截然不同的全界遊戲,一上來直麵了地獄難度,自此掙紮在為自由而奮鬥的道路上。
他遇到了黎以,黎以的出現讓他覺得或許這個遊戲副本有那麼一線生機。
他遇到了於燈,於燈的出現讓他覺得或許這個遊戲副本的生機已經被他們拽到了手裡。
而此刻,他推翻了所有關於於燈的認知,在對方跟那個存在的對視中,突兀的察覺到了他們跟對方最根本的區彆。
原來,有人手中有利刃,便敢向萬物揮刀。
在他們被高難度的副本按在臉上摩擦了數回合之後,有人尋找一線生機,有人組織玩家,有人一次次的奔波於求救坐標上救人,他以為這就是玩家們能做到的一切掙紮。
但於燈不同,他不掙紮,他反殺。
所以現在他們站在這裡,旁觀他們的對視。
在反殺了教皇,卻發現教皇的死亡對祂來說,沒有任何影響,這本該是個足以讓人絕望的發現。
曆經千辛萬苦解決了BOSS,扭頭發現BOSS壓根沒受到影響,而他們這邊已然戰至最後一人。
在這種情況下,於燈的選擇是,再戰!
哪怕是旁觀者,都能察覺到他身後沸騰的怒火,宛若他不可思議的鬥誌般,熊熊燃燒。
在這一刻,往日嬉笑怒罵的模樣從大團子身上消失,他身上揚起了跟於燈極為相似的鬥誌,從他身後飛快蔓延,直至所有玩家都畫風一變,燃起了熊熊火焰。
開玩笑,玩家怕什麼?除非NPC能逆天到刪掉遊戲角色,不然玩家們天然立於不敗之地。
雖然目睹了眼前這一幕的玩家們十分想跟於燈並肩作戰,但鑒於他們此刻套上了數個buff,甚至無法控製住自己的情況,他們也隻能在心理上支持於燈了……
於燈跟對方對視了半天,誰也沒先動手,怒火讓於燈愈發冷靜,他的視線往身後飄了一圈,從愈發透明的玩家身上,反應過來一件事。
對方沒動手,是因為時間拖的越久,對祂而言越有利。
想清楚這一點,於燈不再浪費力氣跟對方對視,光是憤怒可不足以讓他滿足。
他有屠神意,揮刀斬神明。
於燈雄赳赳氣呼呼的扭頭跟玩家們對視了幾秒,發現了更殘酷的事實:他渾身無力的勁還沒過去,壓根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更彆說移動自己了。
於燈為此沉默了兩秒,腦海內思緒急轉。
寂靜的空間像是能就此寂靜到海枯石爛,但現實是,在寂靜中,死亡悄無聲息的到來。
於燈尚在思考,還沒得出結論,在他未曾看到的地方,無數位於迪聖福城的信徒悄無聲息的消散,消散的範圍從內部一直擴散到迪聖福城的最外層。
莫名的危機感督促著於燈,讓他飛快做出了決定。
“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作聲?”
他不止念了一遍,他念念有詞的重複了數遍,這個行為有些奇怪甚至好笑,但真正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人,不會生出好笑的念頭,相反,他們會因此而被震撼。
於燈能控製的領域從幾米擴大到了幾十米,一直到將玩家們以及菲爾德和裁決者們一並包裹在他控製的領域內,他才停下了念念有詞的行為。
不是他特地把菲爾德他們也囊括進來,實在是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菲爾德和裁決者們掉落在他跟玩家之間,如果他想將控製的區域延伸到玩家身上,就勢必會將他們也囊括在這個領域之內。
看來,起碼有一點我沒判斷錯,於燈一邊將不屬於他的力量從領域內驅逐出去,一邊飄過了個念頭:在他完成“命中注定”的使命前,任何阻攔在他前進道路上的存在,都無法讓他觸碰到自己能力的極限。
而這意味著,不管敵人是誰,於燈永遠是最後的贏家。
所以,命中注定的使命究竟是什麼?於燈仰頭看去,目光掠過那抹人影,抵達了祂身後更寬闊的天空。
於燈的沉思還沒升起,被突然爆發的嘈雜聲打斷了。
“可憋死我了!這什麼玩意?吸取生命力不說,還給上沉默buff?”
“彆說了,我氣得能徒手空拳把他乾掉。”
“咱們是不是把boss的第一階段打掉了?那接下來是不是boss的第二階段?”
“用詞嚴謹點,什麼叫咱們?是大佬一個人乾的,懂?”
“懂!既然大佬已經把boss第一階段打掉了,那咱們是不是該出場了?”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要是推倒了神靈,係統一定會給成就吧!”
“說不定還有全服通告……”
“傻了吧你,全服就咱們幾個人,期待全服通告,倒不如期待整個頭銜,比如說屠神者這種?”
“到時候完成了主線任務,去其他副本,把這個頭銜一亮,還不得閃瞎其他玩家?”
“美的很,美的很,那咱們什麼時候動手啊?”
玩家們三言兩語的暢想完了美好未來,有誌一同的扭頭看於燈。
算了,管那命中注定的是什麼,反正我也沒打算去做。於燈十分隨意的下了決定,將視線往下回落了幾分,落到了那抹影子上。
“你們隨意。”他注視著對方,露出個懶洋洋的笑,與其說是鋒芒畢露,倒不如說是挑釁:“我罩著你們。”
得到了於燈的這句話,玩家們放下了一半的心,湊到一起商量了下打boss的戰術——用世界頻道。
於燈依稀從不住刷屏的話語裡看到了拉仇恨,放風箏的戰術。
他緊繃著臉,沒多看,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抹影子上,嘴巴就沒停下來過,全程低語那句詩,鞏固自己對這片領域的控製——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那些裁決者為什麼一直在喃喃自語。
因為這真的很有用。
玩家們商量完了戰術,開始朝上方的影子方向騰飛,烏洋洋的一片就上去了,接二連三的有玩家落在不同的斷裂平麵上,保持著足以輔助到近戰玩家,又不會太近的距離。
“你未免太高看他們。”菲爾德坐在地上,吃力的仰頭看向上方,語帶嘲諷:“祂看起來在上方,你們就真以為他在哪裡?”
“神靈無處不在,又豈會在凡人觸手可及之處。”
“這句話本身就自相矛盾。”於燈語速飛快的道:“而且……”
世界頻道上保持了鮮少的乾淨,此時唯有大團子孤零零的一句話飄過:我們到了,但是對方好像在更遠的距離。
“他們做不到,不意味我也做不到。”
於燈反複重複的詩詞一變。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詩詞落地,遙不可及的神邸被猛然拽入現實,來到了玩家身前,祂不再無法觸及,甚至近在咫尺,恍若凡人伸手就能讓祂墜落人間。
幾乎是在祂來到人前的那一刹那,無數技能的光芒在上空炸響,彙聚成一片遠比光更閃亮的存在,直接封鎖了整個塔頂。
於燈集中了全部注意力,密切的關注著上方的動態,喃喃自語的詩詞不住切換,保證玩家們周身的領域依舊處於他的控製之下,又保證神邸無法再度縹緲不可及。
這兩件事就足夠他費儘精力了,一旁還有個菲爾德好似突然來了興趣要跟於燈嘮嗑。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這個問題我更想問你。”於燈語速飛快:“你知道你們在做什麼嗎?”
菲爾德笑了起來,他散去了那些純屬偽裝的人間美德,此刻笑起來的模樣,是普通人才會露出的表情,帶著幾分狂熱和自豪:“讓被偽神遮蔽的真神重返人間,讓蒙塵的信仰重行於世間。”
技能砸在影子上,沒有產生絲毫波動,這本該是讓人沮喪的事情,但玩家們卻紛紛精神一震,更加踴躍的甩起了技能。
凱撒的話在世界頻道孤零零的滑過:掉血了!同誌們!雖然沒破防!但是他掉血了!雖然隻是-1,但積少成多!屠神不是夢啊!
禿嚕:啥?你們倒是發個坐標啊,有boss一起打啊!
零星出現了幾個沒跟上劇情發展的玩家,強烈要求加入到打boss的隊伍裡。
影子似乎被這些不痛不癢但數量繁多的技能激怒了,光從他身上彌漫,瞬息間掃過玩家,哪怕於燈仍控製著玩家周圍的領域,也無法阻止瞬間爆發的能量將一切擊潰。
於燈顧不上其他,先念了數遍詩,重新將蠢蠢欲動的吸取生命力的力量驅逐出去,才有精力去看玩家們怎麼樣了。
玩家們齊刷刷卡頓了一秒,然後泯滅,消失,再度出現,整個過程流暢的十分形式化,不過幾秒就完成了死亡以及重生的兩個步驟,一切再度恢複到了白光閃過前的模樣。
於燈瞄了眼世界頻道。
魔力傘:大家按照之前的計劃來,掉到零級也沒事,這個遊戲沒有MISS,隻要打到就會強製扣一滴血,積少成多,推倒boss沒問題。
於燈收回視線,在上方的陣陣白光裡,扭頭跟菲爾德繼續對話:“那我們在做什麼也很清楚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