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北延當天去當天回, 沒有在Z市多呆。
他追問雜貨店的老太太“舊怨”是什麼, 老太太說不清, 她也是道聽途說來的。
她白內障嚴重, 並不知道問話的駱北延在附近住過。她把餘簾兒之前來往的男人都悉數數了一遍, 還說開車撞她的人肯定是某個受騙上當的情夫, 而不是酒後肇事的無關人士。
至於更具體的細節,她也說不出了。
這些八卦都是捕風捉影,再加上有人認罪,證據確鑿,警方就直接結案了。
現在要想重新調查,得有突破性的證據才行。
駱北延準備回來再想辦法。
他為了完善去海邊旅遊這個故事,還給餘窈帶了個紫色大海螺。
回來時夜已深,餘窈臥室裡沒人, 但畫室燈亮著。
駱北延悄悄開門一看, 發現她在畫石膏像。
地上丟了好多素描,滿屋都是。這些畫跟她之前的照片一樣, 透出一股子陰鬱又神經質的氣息,看起來樹不是樹、人不是人的, 駱北延也不知道從什麼角度欣賞比較好。
“怎麼還不睡?”他開口問道。
餘窈聽見熟悉又低沉的聲音,整個人都顫了一下。
她迅速收起畫筆, 低著頭說:“馬上去睡。我忘了時間。我就是……我隻在畫室坐了一小會兒……我也不知道這麼晚了……”
她的焦慮幾乎要從話語裡滿溢出來。
她覺得每個字, 每個詞, 都講不明她的意思, 心情也傳達不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駱北延也聽不懂。
“我看你晚飯都沒吃……”駱北延皺眉道。
“我忘記了。”
餘窈到處找筆, 又突然想起自己剛剛把它收起來了。她卷好畫,把地上的紙一張張撿起來,伸手時卻不小心與另一隻手相觸。
駱北延也在幫她撿地上的畫。
餘窈觸電般收回手。
指上還微微發麻。
駱北延皮膚溫暖,骨骼堅硬,手上雖然沒有多少繭,卻給人一種寬厚穩重的感覺。
“我來吧。”駱北延見她收手,指尖微頓,還是彎腰把地上的畫一張張撿起來。
餘窈看著他撿東西,不知道該做點什麼,心情又變得焦慮起來。
畫室的燈光係統很複雜,因為餘窈要練習不同光照下的陰影。
現在燈是昏黃色的,隻留一盞集中在石膏像上。
駱北延站在暗處,依然光彩煥發,氣勢昂揚。
在餘窈眼裡,好像所有燈光都在悄悄地朝他偏移。光芒照見他眼裡的神采,使他無論何時都如絕壁青鬆般險峻從容。這樣斜照的角度,在他深邃的五官上投下了溫和的陰影。既不顯陰暗,又不會亮得刺眼。
他仿佛是觸手可及的存在。
駱北延被她看得臉熱。
“你快去吃飯。”他低聲催促道。
餘窈走過來,突然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駱北延立即將她推開。
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這麼做了。
他今天剛去看過餘簾兒的事故現場,心裡一直壓著塊沉沉的石頭。他有些怨恨餘簾兒,甚至想通過染指餘窈的方式來報複她,但他一旦回憶那起事故,還是會心生不忍。
當時餘窈坐在路邊,哭得歇斯底裡。
她是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怕到精神崩潰的地步。
那會兒駱北延一心想著餘簾兒,也沒有關注太多。
後來他努力思考,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餘窈一個人怎麼熬過沒有姐姐的那幾個月的。
幸好他把她接來家裡住了。
否則,她真可能在學校自殺。
駱北延一想到在餘窈狀態不穩定的時候,他還彆有用心地把她弄上床了,真的越來越不適。
“我去吃飯了。”
餘窈被推開後,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惶恐。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臂,默默走出去吃飯。
她剛轉身,手腕又被拉住了。
駱北延放好那堆紙,把她留在自己麵前。
“我沒有討厭你。”他把餘窈的額發撩到耳後,想看著她的眼睛說話,餘窈卻更加不願意抬起頭。
駱北延是光芒下的人。
她都不敢站在他的陰影裡。
駱北延感覺到餘窈有點退縮,手上不由又握緊一分。
“其實我……”駱北延想說他回了Z市,可是話在喉嚨裡轉了一圈又一圈,怎麼都講不出口,“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但我們這樣下去肯定不行。”
餘窈點點頭。
她一直看著地毯上的花紋。
“那我搬出去吧。”她說。
駱北延眼皮微跳。
他腦子裡空了幾秒,下一刻就伸手抬起餘窈的下巴,在她嘴唇上親了一下。
肌膚一沾即離,溫度轉瞬消散。
但是從這樣不到零點一秒的觸碰之中,極力壓抑的情緒就轟然崩塌傾垮,一切不該有的衝動像泄閘的洪水般湧出來。
駱北延扣住了餘窈的手腕,警告她不要碰傷疤,然後解開她的衣扣,再慢慢繼續。
餘窈緊抓著他的上衣,眼神動蕩不安。
那種惶恐傳染到駱北延身上,他隻能穩住心神,停下動作。
“算了……你先去吃飯。”他的氣息漸漸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