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柳鶯走了,上了剛開過來的公交車。
她沒有再去看還在車站旁邊等車的家人。
因為,他們早已經不屬於自己。
刷著新年糖果廣告的公交車緩緩駛離站台。
站台上的孔仱原本掛著耳機在哼歌,卻在車子啟動那一刻無意識中停下了所有。
她的聽覺、視覺、感知在這刻被放慢了,而坐在車窗邊那個穿黑色棉衣的中年婦女卻像是這世界唯一的色彩,深深吸引著她。
孔仱看清楚了那張布滿風霜的堅毅臉龐,她心頭一震,有一種說不出的揪心與悲傷。
也就在這時,車上的婦人似是有感,側頭對她笑了一下。
短短一瞬,車子離去,所有的一切歸於塵埃。
“小仱,小仱,你怎麼了?”
孔仱的母親握著女兒的肩膀,又慌又驚地搖晃著她。
孔仱回神,發現臉上有些癢,她用手擦了一下,原來是淚。
她哭了。
孔仱說:“媽媽,我剛剛感覺心裡有些難受。”
是的,很難受,非常難受。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
我很好,很好,現在的日子,真的很好。
……
冬。
南海灣監獄。
厚重的牆角邊上,象征著“新生”的小鐵門卡察一聲響,之後緩緩拉開了。
“不要忘記這裡的經曆,出去以後好好過日子……”
守門的獄警千遍一律地叮囑著,陸榛點點頭,提著自己的包跨過門檻。
終於出來了,外麵的景色是那樣的美麗,空氣是如此的甘甜。
陸榛深吸一口氣,享受著這一刻的自由。
他站在門口,看向周圍,確認沒有人過來接他,沒有人等他出獄。
時間遺忘了很多事情,這其中也包括他。
當然,主要還是他沒有將提前將出獄的事情告知母親,不然,她老人家應該會過來的。
不過,沒必要了,真的沒必要,父親已經不在了,母親年邁還要人照顧,不適宜長時間奔波,姐姐有自己工作要忙,她已經打過電話表示了歉意。
從一開始陸榛就知道沒有人過來接他,所以他沒有失落,也沒有難過,他很理智跟坦然地接受了這一切。
陸榛拿著手裡的釋放書,跟著帶他離開的獄警一起,坐船離開了這座島嶼。
獄警隻是將人送到岸邊,之後揮了揮手說:“去那邊鎮上找車子去城裡,不明白就問人。”
這處海濱小鎮很偏,在南城下麵的一個縣城邊緣,交通不是很方便。
陸榛點點頭,很禮貌地說了一聲謝謝。
他不需要去問,他知道應該怎樣離開這裡,回到他想去的南城。
這條路,他在腦子裡已經幻想過百遍,千遍。
陸榛提著包,準備步行上鎮,臨近中午的時間段,路上並沒有什麼人,更不可能有拉人的車。
不過陸榛運氣好,走了沒一會就遇上一輛那種鄉間小路上帶人的三輪摩托。
陸榛向司機招手,問:“去鎮上嗎?”
“一塊錢。”
司機的聲音有些粗,有些沙啞,就像是得了重感冒還沒有好全的樣兒。
她停下三輪摩托,一邊整理著車前擋風的塑料布,示意陸榛上車。
是個女司機,雖然她的防風口罩跟大黑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但陸榛還是能看出這是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