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密的小雨打著剛剛從土裡探出腦袋的嫩草,初春剛到,一陣冷風刮來,涼涼的好似能鑽人骨縫裡。
雲嬌站在窗前,見那嫩草初探,妖冶的鳳眼閃過一絲落寞,冷風刮來,她攏著身上的火紅狐裘,似火的顏色卻給不了她半分暖意。
寒涼由足底升起,雲嬌縮在狐裘中的手下移,摸到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五個月大的孩子已經到了好動的時候,許是察覺了母親的不安,他奮力踢踹一下,讓母親察覺到他的存在,無聲的告訴母親,他和母親在一起。
雲嬌被隆起的小腹吸引了注意力,輕輕摸著那隆起小包,未點丹朱的唇瓣微微彎起,眼角也因著淺淺的笑意帶起瀲灩。
“寶寶,彆鬨。”她聲音嬌軟,天生尾音打轉,便是不撒嬌也讓人聽了心頭發癢。
守在一旁的宮女眼睫顫了顫,說道:“娘娘,外頭風大,關著窗子可好?”
雲嬌眼角剛剛升起的瀲灩不見,複又帶上幾分落寞,她撫著小腹,低語無聲,“攝政王……他……他……”
她聲音越壓越低,也顫抖得厲害,好半天了,也沒一句完整的話。
宮女卻好似明白了她的意思,連忙走到雲嬌身邊,關上窗,輕聲道:“娘娘莫要擔憂,王爺無論如何都不會撇下您與小主子不管。”
雲嬌聽後不僅沒有心安,長而翹的眼睫好似顫抖得更厲害了。
她感受肚子裡動彈得越發厲害的孩子,心頭如懸了一柄利劍,惶惶不安。
她是皇帝貴妃,卻懷了攝政王的孩子……陛下還任由她懷胎五月……她如何能安?
雲嬌被白鷺扶著來到軟榻上,想飲一杯熱茶暖暖身子,卻倒了個空。
白鷺壓著心頭的不踏實,連忙接過她手中的茶壺,說道:“娘娘,奴婢去給你倒熱茶,您好生坐著。”
雲嬌緩緩點頭,恰見昨日被她放在軟榻上的繡簍,裡麵是她給孩子繡了一半的紅肚兜。
雲嬌骨節分明的手指從狐裘中探出,捏著紅肚兜的一角,嘴邊再次帶上淺淺的笑意,她撫了撫紅肚兜,柔軟的緞子讓她好似感覺到了孩子光滑細嫩的肌膚。
恰在此時,乒乓之聲響起,雲嬌驚起。
隻聽一聲尖叫,白鷺被丟在鴛鴦戲水屏風上,精致的屏風摔在地上,懸掛在上頭的水晶琉璃散了一地。
雲嬌還未及反應,外頭一個身著雪白貂裘,裝扮華麗的女子被宮女扶著走進來。
女子挺著比她還大的肚子,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動作輕柔,隻是那鮮紅的蔻丹在貂裘的襯托之下,顯得格外刺目。
她頭上帶著精致的瑪瑙簪子,金色步搖顫顫巍巍,琥珀色的貓眼石墜在她的雙耳上,泛著寒光。
“喲,這不是貴妃娘娘宮裡嗎?怎麼冷清成這樣?就一個宮女伺候著?連地龍都燒不起?”
女子二十七八,比雲嬌整整大了十歲,可看起來不過花信之年,她有著女子最風華正茂年紀裡豐腴的身子嫵媚的姿態,這對男人來說是致命的吸引。
反觀雲嬌,自那日之後,擔驚受怕,瘦了一圈不說,眉宇間的愁色生生降了她五分顏色。
何氏將自己和雲嬌比對過後,唇角高高翹起,蔥白的手指從袖中牽出一條絲帕,掩在嘴邊。
她又道:“貴妃娘娘可是懷了攝政王長子的尊貴人兒,攝政王怎麼說也是陛下長輩,如何能這樣輕慢?”
“來人,還不端了炭盆來?”何氏一聲令下,立刻就有小太監挪了炭盆進來,劣質的木炭熏著,一層又一層的灰煙冒起,燎得人難受。
雲嬌扶著肚子坐下,此前的驚色消失不見,她端坐在軟榻上,對劣質木炭燎起的灰煙視而不見,冷然的雙眸於朦朧之中注視著何氏。
她太過淡然,寡淡的容色掩不住她周身氣勢,明明一言不發,屬於貴妃的尊貴之氣讓何氏有一瞬間的狼狽,恍惚之間,她好似覺得自己又回到之前低眉順眼的日子。
何氏放在腹前的五指驟然握緊,長長的指甲隨著她的動作嵌入掌心,乍然而來的疼痛刺激著她的神經。
雲嬌見她麵色變幻無常,不知道何氏想什麼,也不想知道。
她道:“何氏,你如今也是伺候陛下的人了,懷著孩子不好好待在自己宮裡,到本宮這兒來逞什麼威風?”
她聲音軟甜,該是沒有訓人的力度,可從她口中出來的每一個字卻都像一把重錘,敲擊在何氏的心頭,敲得她花容失色,敲得她狼狽不堪。
何氏踉蹌一步,她身邊的宮女連忙將她扶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