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哥哥還要做五日灑掃呢。”沈默苦著臉提點。
宋沛哈哈大笑,先乾了一杯酒,道:“都是我太莽撞,惹禍上身。今日菜或不多,酒卻管夠。我們如今還能這麼鬆快,就是因為我們還沒正式入宮。可日後,誰也說不定會怎樣?”
嚴徽和沈默都沉默了。
滿腹才華賣入帝王家,為的是出將入相,而不是為了哄女帝一笑的。
況且女帝上有中宮東君,下有數位相伴多年的侍君和侍郎。他們這一百多人,將來又有多少能選入後宮侍奉君側呢?
“唉!”宋沛甩了甩頭,“這酒霸道,才喝一點就醉了。我說胡話,自罰一杯。”
沈默忽然問嚴徽:“嚴大哥,你想過如果沒有被選中後,會怎麼樣嗎?”
這話問得有些晦氣,不過沈默總是一團天真,年紀又小,嚴徽不會和他計較。
嚴徽想了想,道:“我肯定不甘心就此回家的。聽說上一次選侍君的時候,不少落選的秀生都被陛下賜了官職,雖然低微,卻也是個體麵的出身。我若返鄉,並沒有比這更好的前途在等我。”
“也是。”宋沛道,“既然都已進了京,不闖蕩出一番成就,怎好返鄉。我要是沒被選中,就求陛下賜我去做個鶴翎衛。”
“那我就求陛下封我做皇商。”沈默笑嘻嘻道,“反正回家也是跟著我爹做生意,還不如為陛下跑腿兒。”
“嚴兄呢?想做什麼官?”
“這還有得挑?”嚴徽哂笑,“不過若是能進蘭台,做個小吏也不錯。”
“嚴兄這麼有抱負,怎麼不去科舉?”
嚴徽苦笑:“少時交友不慎,牽扯進了一樁科舉舞弊之中,被判了個知情不報的包庇之罪,這條路也就此斷了。”
宋沈兩人一時無言。還是嚴徽打破冷場,舉杯笑道:“曾有位長輩同我說,看世上江河千萬條,貫穿九州四海。想去何處,若心中有路,便無處不達的。瓊州位處帝國最西南端,距京城數萬裡,我也不也一路走來了嗎?”
“說得好!”宋沛與他碰杯,“心中有路,無所不達!”
三人越說越開心,一頓飯下來,喝的酒倒比吃的飯多。嚴徽回了房,抹了把臉,又倒頭睡死過去。
夢裡家鄉景色如畫,獵獵海風一年四季從不停歇,陽光充沛,海天始終碧藍如洗。
芭蕉樹的葉子下,弟妹們正在捉螞蟻,母親打著蒲扇坐在簷下,同侍女閒話。大哥還是生前風華正茂的模樣,同他說,走,慶哥兒,我們出海玩去!
他變回了那個小小少年,欣喜仰慕地跟在大哥身後,跟著他跳上了船,學著他拉繩揚帆。
船帆鼓脹,小小帆船破浪而出,搖晃著駛向茫茫海域。可一轉頭,大哥身影一轉就不見了。
小嚴徽匆忙尋找,卻發覺身處紅牆烏瓦之中。陽光和煦綿軟,空氣充斥著甜膩的花香,沒有了自由的風和澎湃的海浪。這裡不是家鄉,這裡是皇宮。
一驚,醒了過來,頭痛欲裂。
東生拿來藥丸給嚴徽吃下,還不放心,“二郎,我去請太醫來給您看看?”
“不礙事的,你去燒點熱茶給我喝了就好了。”嚴徽擺手,“我們才入宮兩三天,就鬨病痛,驚動太醫,彆人會以為我們乖張多事。”
東生歎道:“二郎,真的委屈您了。”
“不過染了點風寒,有什麼委屈的?”嚴徽道,“在島上跟著師父日曬雨淋地練武的時候,到處遊學的時候,什麼苦沒吃過?”
熱茶喝下,嚴徽出了一身汗,便覺得輕鬆了些。再度小睡了沒多久,天就亮了,還得去各個院子裡打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