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婧朝赫連斐遞去一道溫軟的眼波,轉身接過了套環。
嚴徽之前見過長孫婧投壺。她看似纖柔,可是站立時下盤穩固,手臂平穩有力,一定練過騎射,絕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果真,長孫婧投環時三環連中,人群中不住爆發出歡呼喝彩聲。
長孫婧從獎品裡拿起一枚玉佩給了白嶽青,又將一隻玳瑁簪賜給了楊駿,最後拿起一個玉扳指,朝赫連斐拋去。
“喏,賞你的。表姐可沒讓你白掏銀子。”
“三枚銀豆換這麼一個寶貝,分明是我賺大了。”赫連斐笑嘻嘻地把扳指戴上,“表姐還想玩什麼,隻管吩咐,我這裡銀豆管足。”
長孫婧笑而不語,朝前麵一個射箭的攤子走去。
那攤子擺設也很有趣,各類獎品全都懸掛在一株高高的白楊樹上,把白楊裝扮成了一株多寶樹。
“最頂上掛著的是什麼?”長孫婧問。
宮人道:“回陛下,是一隻麒麟頭的金鈴鐺。”
“難怪聽到了聲響。”白嶽青道。
日頭漸漸西沉,園林裡起了風,那枚金鈴鐺高懸在樹梢,悅耳的輕響隱隱傳來。
長孫婧興致勃勃地搭箭張弓,對準了樹頂的金鈴鐺。
可或許就是因為風有些大,金鈴鐺搖晃得厲害。長孫婧接連射了兩箭都沒能中。
少侍中有憋不住發出歎息聲的,趕忙自己捂住了嘴。
“久不練,確實不如從前了。”長孫婧朝白嶽青無奈一笑。
“表姐,”赫連斐再度一步當先,“請讓臣替您射金鈴!”
少侍們隻恨自己反應慢了半拍,爭先恐後。
“陛下,臣也請為您射金鈴!”
“臣也願意為陛下效勞……”
宋沛忙朝嚴徽和沈默使了個眼色,也往前麵擠去。
女帝置若罔聞,搭上第三支箭,卻是將箭頭往下偏了半寸,將樹腰上的一隻錦囊射了下來。
眾人忙不迭鼓掌歡呼。
讚美聲中,一道清朗的嗓音顯得格外特彆:“陛下,臣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能請陛下將這錦囊賜予臣?”
什麼人,竟然這麼膽大包天,張口就向女帝討要賞賜?
長孫婧施施然地轉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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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之中,少侍們不情願地分開,嚴徽上前數步,於夕陽的金輝中朝女帝躬身行禮。
長孫婧饒有興致地一挑眉:“雖然是個普通的小錦囊,可也是我辛苦射下來的。嚴少侍把它要走了,那我就沒有了。”
聽女帝這口氣,分明對嚴徽的提議很有興趣。
嚴徽低垂著眼簾:“臣絕不占陛下的便宜。臣願意射下那一枚金鈴鐺,換陛下手中的錦囊!”
長孫婧噗哧一笑。
這一笑,讓少侍們心中都咯噔了一聲。
女帝明顯很樂意。
這嚴徽劍走偏鋒,反而討了陛下的歡心。
“你倒是挺公平的。”女帝把玩著錦囊,忽而狡黠道,“換是可以,不過,你隻有一箭的機會。要是沒有射中,我不僅會把這錦囊賞給彆人,還得罰你。這下,你還肯和我換嗎?”
嚴徽麵不改色,道:“臣依舊願意一試,請陛下給臣這一箭的機會!”
“你都不問我要罰你什麼?”女帝問。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即便罰臣,也是對臣的勉勵。臣受罰也甘之如飴。”
長孫婧挑眉,笑意更深。她一抬手,便有宮人將弓箭送到了嚴徽麵前。
風比先前又強勁了不少,樹梢上的金鈴鐺被吹得劇烈搖晃,金光閃爍刺眼。
眾人抬頭望了一陣,都被夕陽刺得睜不開眼,紛紛彆開了臉。
嚴徽後退了數步,選了一個合適的位置,然後從懷中抽出一條薄紗汗巾,綁在臉上,覆住了雙眼。
他隔著紗巾眺望著樹頂的金鈴鐺,那蒙著眼的側臉削瘦清俊,緊抿著的唇透著一股堅毅。
嚴徽手臂一展,將弓拉滿,箭頭對準樹梢。
眾人屏氣噤聲,目光聚焦在嚴徽身上。
不料半晌過去,嚴徽依舊維持著張弓的姿勢,一動不動,宛如成了一尊雕像。
楊駿耐心最淺,唰地打開了扇子,抱怨道:“怎麼光擺個架子?到底射不射……”
第一個“射”字出口之際,嚴徽鬆開了弓弦。箭化作一道黑色細線直飛樹頂。
清脆的“叮”聲被風傳向四方,一個金閃閃的小物件從高處墜落。
“好箭法!”沈默率先喝彩。
少侍們紛紛鼓掌,真心的敬佩和假意的奉承交彙成了一片熱烈的讚美聲。
嚴徽摘下蒙眼的紗巾,正對上赫連斐一雙幽深的綠眸。
赫連斐的嘴角挑起一抹笑。嚴徽略一點頭,將目光挪開。
“嚴少侍這箭法,和你的水性一樣好。”女帝拿起鈴鐺搖了搖,一臉孩童般的喜悅,“金鈴可是頭籌。我也不占你便宜,再賞你帛十匹,金錢十枚吧。”
金錢並不是市麵上通用的錢幣,而是宮中特製的小金幣,指頭大小,十分輕便,專門用於打賞,也可以拿去宮外兌換成錢幣。
女帝揮手免了嚴徽的禮,朝少侍們望去:“我知道你們的興致並不在遊園上,可這樣跟著我也怪沒意思。諸位往日可玩過尋寶的遊戲?”
少侍們詫異,一時跟不上這個轉折。
女帝道:“這園中遊戲攤子很多,頭籌裡都藏著一條線索。順著線索,就能找到一份寶藏。諸位少侍都是才華橫溢之人,就等著看你們各展所長,破解線索。奪得寶藏之人,我有重賞。”
說著,摘下鈴鐺上象征頭籌的紅穗,遞給嚴徽:“這一份,是你的。”
長孫婧嫣然一笑,夕陽的金光落在雙眸裡,慧黠,而又溫柔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