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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覺醒過來之後,寧穀把腰上的繃帶扯掉了,傷已經好了,老八叔的能力還是很實用的,再小點兒的傷直接摁摁就能好,但是煩人的是他每次都要往人傷口上吐口水,跟其他人的愈合能力以示區彆,畢竟這能力在鬼城也不稀缺。
寧穀起身,想找點兒水擦擦,但這個小屋裡什麼都沒有。
轉了一圈經過窗口的時候,他發現鐘樓外麵的空地上站了個人,站在人體打火機點亮的小紅燈籠旁邊,看不清是誰。
他湊到窗邊揮了揮手,那人轉身順著一溜燈籠照亮的小路走了。
不是釘子,這會兒釘子要是過來,肯定鬼鬼祟祟不敢站在光亮裡。
這人看著像林凡。
林凡在車上想要檢查他的鞋,這句話他是聽到了的,隻是當時整個人都是混亂的,還動不了。
還好李向阻止了。
因為那個所謂的“密鑰”,他的確拿了,而且就藏在鞋子裡,跟那根羽毛一起。
這東西他沒告訴任何人,看來錘子反應很快,甚至在沒有串通的情況下,還幫他隱瞞了“密鑰”這個信息。
寧穀坐回牆邊,從鞋子內側小心地取出了一顆黑色的圓珠,應該是鐵珠,在鞋子的金屬護板上能敲出叮叮的金屬音。
珠子上有很多細小的孔,看不出個所以然。
不過這東西說不定很重要,畢竟黃花眼當時一聲“密鑰”,就能讓一幫人連真假都不判斷就開始追殺他。
而且,他懷疑這東西跟自己有關。
起碼是主城有什麼東西跟自己有關,要不林凡不會那麼直接。
包裹這東西的那個金屬球上遍布的小坑,像是被很多人砸過咬過磕過都打不開的樣子,如果不是黃花眼做假,那就的確是沒人打開過。
但他拿到那個球的時候,就感覺有個地方捏一下就能彈開。
所以他就悄悄捏了幾下,果然就打開了,裡頭就這麼個東西。
密鑰?
哪裡的?乾嘛使的?
還得找個一樣的洞放進去嗎?那範圍未免也太大了。
蝙蝠似乎都知道這東西,不是什麼秘密。
……或者是有人曾經打開了,又換了這個小圓珠進去?
不管怎麼樣,這個在他從來沒有踏上過的地方,隨手拿起的一個機關,就這麼打開了。
一個鬼城生鬼城長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你是誰?”
小黑屋裡的聲音他還記得很清楚。
我是誰?
寧穀,鬼城惡霸,團長一手養大的非鬼城領袖接班人,英俊的鬼城門麵……
所以你到底是誰?
他問過團長很多次,小的時候。
我是誰啊?我為什麼沒有父母?也沒人知道他們是誰?
團長的回應永遠都是沉默。
寧穀拋了拋手裡的小圓珠子。
也許這一切的答案就在主城,也許這就是團長他們不讓他去主城的原因。
所以他必須再去主城。
而且……他還有一個很充分的理由。
連川為什麼要讓他看到那些東西。
他現在能確定的一點,就是連川肯定知道他能看到,專門露出眼睛就是為了讓他看到,讓他感受到。
為什麼?
“目標鎖定。”連川說。
車在空中向前一衝,掉轉車頭之後攔在了一對正在瘋狂奔跑的年輕人麵前。
一男一女,緊握的雙手,一看就是戀人。
“主城清理隊,”連川從瞄準鏡裡看著他們,說出那句已經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台詞,“根據主城出生人口管理規定,70135號女性未取得生育資格……”
“她有名字!”年輕男人喊了起來,聲音裡帶著憤怒,“她不是一個編號!她叫……”
連川按下了按鈕,一道銀色的光擊中男人的腿,他瞬間倒地,大口喘著氣,疼痛讓他無法再發聲。
不要告訴我她的名字。
連川重新瞄準旁邊的女性,她衝著槍口笑了笑。
連川在她開口說話之前按下了回收按鈕。
轉瞬間,街道上就隻剩了躺在地上淚流滿麵的男人。
疼痛還沒有消退,他無法行動,也出不了聲,隻能死死盯著轉身跨上車的連川。
“鬣狗都去死!”有人替他喊了出來。
連川發動a01。
“魔鬼!死神!劊子手!”又有聲音加入。
“主城不需要你們!滾出去!”
連川車頭一抬,躍上了房頂,老大看了他一眼,跟在他身邊開始在一排排的屋頂上飛奔。
“來坐坐嗎?”通話器裡傳來李梁的聲音,“你現在跟我們離得挺近的。”
“不坐。”連川回答。
“不喝酒,”李梁笑笑,“我和路千,在光光的那個店,現在人挺少,我們在這裡休息。”
光光是李梁的朋友,是個綠地出身的女孩兒,因為個性叛逆放棄了直升內防或者城務廳的道路,去c區開了個不起眼的娛樂店。
娛樂店很多地方都有,遍布abcd各區,但隨著區域從內而外的混亂,娛樂店的娛樂方式也從玩牌聊天小遊戲升級為各種表演按摩和另類服務。
據說蝙蝠們也有,形式上有著非常強烈的蝙蝠風格,比如全改裝蝙蝠決鬥,打散架了為止。
連川沒看過,也沒什麼興趣,他的極限在按摩腦袋。
對於常年頭疼的他來說,這個的確還挺舒服。
“真的不試試腦袋以外的地方嗎?”光光抱著胳膊靠在桌子旁邊,一臉無奈地看著連川,“肩膀呀,胳膊呀,腿呀,都可以放鬆一下,你們每天跑來跑去多累啊,隻捏頭夠嗎?”
“說得好像我們每天還用頭跑,”連川閉著眼睛,“就按頭吧,身上有裝備助力,不累。”
“是啊,頭上不光沒有助力,還要戴頭盔,累。”李梁在旁邊的一張小床上躺著,因為隨時可能有任務,外骨骼都還在。
“行吧,”光光走到連川身邊,開始幫他按摩腦袋,“要不要喝點兒東西?”
路千在吧台後麵,趁著沒有客人,正在調製飲料,各種顏色的水摻在一起。
“不了。”連川說。
“可以嘗嘗我做的,”路千說,“感覺應該挺不錯。”
“不了。”連川重複了一遍。
李梁笑了起來。
路千喝了一口自己調出來的水,皺著眉:“為什麼都是一樣的味道?”
“原料都沒進調味機呢,”光光說,“當然是一樣的味道。”
調味機價格不菲,除了高等安居地的住戶,能用上的都是各種娛樂店和酒館,沒有調味機加工的原料都是同樣的味道。
比起係統的自動配給,經過調味機的食物和飲品口味種類要更多一些,味道也更好一些。
雷豫叫他回家去吃的就是這種,春姨的手藝很好,能把原料通過重複加工獲得更好的口感和更複雜的味道。
但連川對所有的味道都沒有特彆的興趣。
他有時候會想,這味道,到底是調味機給原料再傳遞給舌頭的,還是通過原料把某種信息直接傳遞給了大腦?
原料就像是一場夢,夢裡沒有聲音,沒有氣味,沒有口感,但你依然知道你聽到了什麼,聞到了什麼,吃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