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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站在失途穀深入主城內部最多的那個出口對麵的樓頂上。
出口四周除了零星跑過的D區落魄人口, 再沒有彆的行人,看上去寂寞而破敗。
不過此時從這裡經過的行人,如果感知靈敏, 應該能體會到強烈的安全感。
六個城衛守在附近的廢棄的樓裡,站在窗口旁邊, 在瞄準鏡後盯著周邊的一切異常。
一隻獰貓大模大樣地站在樓頂上,這個異常早就被瞄準鏡後頭的人看到了。
不過它是無所謂的,獰貓不受任何限製, 獰貓是唯一一個經過管理員親自簽字批準重置的……動物。
雖然它僅憑自願以連川和參宿四的搭檔這個名義存在, 但不隸屬於任何機構,不聽命於任何人。
很多人會覺得這樣的存在沒有意義,它甚至不記錄在主城的名冊上, 如果有一天它消失,主城係統裡也不會有它的任何記錄。
獰貓隻是一個從未存在過的動物。
但“自願”兩個字,對於它來說,重於一切權力和利益。
而對於連川來說,應該是一個也許曾經想過卻肯定已經放棄了期待的詞。
老大的爪子在樓頂邊緣蹭了蹭,身體微微身後一收,跳了下去, 悄無聲息卻又儘收眼底地落在了街道正中。
接著它從出口前跑過,轉過一個拐角, 跑向了下一個出口。
所有失途穀出口,都有清理隊的人,但巡邏隊和城衛也都以隱蔽的方式蹲守。
大家心知肚明,一旦連川單獨出來, 他可能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而且此時能夠跟他第一時間取得聯係的, 隻有老大。
老大出現在哪裡,哪裡就有可能是連川的目的地。
所以老大出現在了每一個出口。
跑一跑,跳一跳,伸個懶腰,磨磨爪子,還撓了兩次癢癢。
“獰貓到底要乾什麼?”蕭林看著屏幕上係統傳回的信息,獰貓的足跡踏遍失途穀全部出口,仿佛在給係統畫地圖。
而且連續兩天,走的路線還都不一樣,係統計算可知,一次是用時最長的走法,一次是用時最短的走法。
“迷惑我們。”劉棟說。
“有沒有異常?除了獰貓。”蕭林用通話器問了一句。
巡邏隊的隊長給出回應:“沒有異常,但是……清理隊十分鐘前收小了埋伏圈。”
“連川要出來?”蕭林問。
“不像,”那邊回答,“像是要搶在我們前頭。”
蕭林切斷了通訊,轉頭看向身後:“清理隊這種行為,雷隊長知道嗎?”
春三叼著煙坐在沙發裡,不急不慢地說:“雷隊長已經避嫌請假,武器和通訊裝備都交回內防部,人一直在睡眠倉裡,所有情況隻上報給代理隊長。”
一旁站著的劉棟冷笑了一聲:“代理隊長劉棟目前連一條反饋也沒有收到。”
“跟上麵彙報,取消雷豫的請假申請。”蕭林說。
“避嫌請假附帶三天冷卻期,”劉棟說,“現在取消不了。”
“清理隊是要集體抗命嗎?”蕭林看向春三,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怒火,“雷隊長調|教得真是不錯啊。”
“過獎,儘最大可能保護隊友是清理隊紀律第一條,”春三彈了彈煙灰,“看蕭長官這麼羨慕,治安和巡防的隊員大概是沒有這種要求,畢竟平時也碰不到需要把命交在隊友手裡的局麵。”
“你什麼意思?”蕭林轉過了身。
“我的意思是,請蕭長官分清公私,”春三掐掉煙頭,聲音也冷了下去,“雖然雷豫是我丈夫,但我隻是一個技術員,我在這裡僅僅是為你們提供與連川相關的信息支持。”
“休息一會兒吧,”劉棟在蕭林開口之前攔了一句,“自從旅行者驅逐戰之後,三方就沒有再合作過,有點矛盾也正常。”
“我也提醒您一句,”春三起身,“這是兩方合作。”
沒等兩人再說話,她轉身走出了房間。
“就這裡了,”連川停下了腳步,“前麵是出口。”
寧穀看前看了看,一條隧道的儘頭隻能看到黑色,判斷是出口的唯一方式就是那邊已經沒有了失途穀洞壁縫隙裡的暗紅色光芒。
哦,還有流動的空氣從臉上掃過。
“你現在出去嗎?”寧穀問,“主城現在是什麼時間?”
“什麼時間都差不多,”連川看了他一眼,“千萬不要跟出來,聽到什麼都不要出來。”
寧穀皺了皺眉:“你不是說這個出口主城不知道嗎?說得怎麼好像出去就要死一樣……”
“就是讓你謹慎。”連川邊說邊開始脫衣服。
“換回你的鬣狗服?”寧穀鄙視地看著他,“嫌棄到這種程度嗎,蝙蝠找來的衣服也是新的。”
連川沒說話,從包裡把製服拿了出來,很快穿好之後,在腿側按了一下,衣服上閃出了幾點藍光。
“知道了,”寧穀點了點頭,“你這衣服能幫忙。”
“我說的話記住了嗎?”連川問。
“記住了,”寧穀揮揮手,“走吧走吧,我又不是九翼。”
連川沒再說彆的,轉頭往出口走過去。
寧穀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感覺有點孤單。
他不知道車什麼時候會來,也無法預估連川出去之後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接下去他要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獨自麵對一切未知。
他張了張嘴,想要跟連川道個彆,或者說句小心之類的,但話還沒有出口,連川已經突然加速,幾個藍色的光點劃出長長的軌跡,消失在了黑暗裡。
寧穀歎了口氣,現在不趕路了,也沒車來,按連川的指示,他得在這裡待上一天,確定外麵安全了才能出去。
時間一下多得讓人有些茫然。
這裡跟鬼城不同,在鬼城,他可以一整天都在垃圾場和金屬墳場東遊西蕩,爬到高處吹吹風,甚至冒險去舌灣,想些永遠沒答案的東西。
在這個陌生而危險的地方,他除了警惕四周安靜等待,再沒有彆的事能做。
為了打發無聊,他坐到了地上,拿過連川扔下的衣服,胡亂卷了起來,準備能出去以後帶上,誰知道在這裡還要待多久呢。
卷了兩下他發現衣服裡有硬的東西。
又飛快地把衣服抖開了,衣服的兩個兜裡都有東西。
按理說連川基本沒有私人物品,這衣服裡除了放過兩盒偷來的配給……
他摸到了右邊口袋裡的一個盒子。
配給?
震驚之中抽出手,寧穀看到了手裡裝著配給的一個小盒子。
“搞什麼鬼?”他趕緊又掏了一下另一個口袋,同樣的小盒子。
兩盒配給,都沒有打開過。
連川這個狗!居然偷了四盒!
腳下的地麵跟平時的感覺很不一樣。
主城的地麵平整,每一寸都帶著人工痕跡,而黑鐵荒原卻是一片原始的荒蕪,腳下是堅硬的黑鐵,有尖銳鋒利刀刃被地,也有拔地而起盾牆當道。
哪怕這裡也曾經是主城的範圍,有著人工日光,有著無數居民,現在卻像是被原始吞噬,除了接近主城的地方還能看到殘垣斷壁,黑鐵荒原的腹地早已經抹掉了所有文明的痕跡。
沒有光,連川隻靠遙遠的主城已經進入黃昏的暗淡日光辯認自己行進的方向。
比他想象中要好一些的,是這個出口的確是主城沒有發現的,九翼沒有騙人。
這至少給了他選擇的機會,選擇從哪個方位進入主城。
他需要從距離城務廳最近的地方進入。
左側前方有響動。
沒有了護鏡,他無法在黑暗裡掃描到目標信息,隻能在第一時間從腰側拿出了備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