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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禁之後來娛樂店的人會變少, 冒著風險離開安全區向主城外圍的沒落區域去的人,更願意在酒館裡一醉方休。
比起在娛樂店頭腦清醒地放鬆,在酒館的眩暈裡遺忘才是剛需。
宵禁的鳴笛聲在主城上空響過之後, 光光就會把娛樂店的大門關好,留下一道老客才知道怎麼打開的小側門。
然後做一杯飲料, 坐在警報器旁邊休息一會兒。不過她的店開業到現在,並沒有在宵禁之後被騷擾過,畢竟清理隊的人經常穿著製服過來。
小側門上方掛著的兩根細鐵條輕輕撞了一下, 發出“叮”的一聲, 帶著細微的尾音。
“晚安。”光光往門邊看了一眼。
進來的是老範和獰貓,身後還有一個比老範高了大半頭的人,感覺是個年輕人, 但滿臉的傷疤讓人看不出長相來。
老範是熟客,獰貓倒是不太常來,但主城沒有人不知道獰貓,哪怕是從來沒有見過。
“帶了個新跟班,”老範往身後指了指,“小鐵球。”
“晚上好小鐵球,”光光跟小鐵球打了個招呼, “我叫光光。”
寧穀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瞬間體會到了小喇叭聽說自己叫小喇叭時的心情。
“叫我……鐵球就可以。”寧穀說。
尤其是體會到了還需要被迫平靜地接受這個名字時的心情。
“範叔要捏一捏嗎?”光光問, “兩個人都捏捏的話要排隊,今天晚上隻有我一個人在店裡。”
“鐵球你捏嗎?”範呂問寧穀。
“捏……什麼?”寧穀沒太明白。
“捏捏頭,捏捏肩膀胳膊,放鬆一下, 挺舒服的。”範呂說。
“不不不不不……”寧穀感覺受不了,一連串地說, “不捏不捏。”
“那給你弄點喝的,”光光說,“想喝什麼口味?有蘋果,桔子,葡萄……”
“都是什麼?”寧穀問。
“水果呀。”光光回答。
“我直接吃水果行嗎?”寧穀又問。
“你,小鐵球,”光光胳膊肘撐在吧台上,衝他勾了勾手指,“你是不是旅行者?”
“嗯?”寧穀一驚。
“居然想吃水果,”光光笑了起來,“隻有剛從鬼城來的人,才會覺得主城有水果可以吃吧?”
“給他一杯桔子。”範呂說。
寧穀拿了一杯桔子水,坐到了角落裡,他不知道這個光光跟範呂和清理隊什麼關係,都猜他是旅行者了,也完全沒有一絲緊張。
“今天巡邏隊居然沒有來,一天一次都做不到了,”光光在範呂胳膊上一下下捏著,“是不是都還在城務廳呢?連川不是已經被抓起來了嗎。”
“大概吧,”範呂說,“你的李梁哥哥沒有跟你說嗎?”
“清理隊全體接受調查呢,”光光說,“任務好像也不做了,我以為你知道呢?”
“我才不想知道,”範呂說,“這些破事知道得越少越好。”
“很多人議論,說連川被關押啊,要被流放啊,都是假的,”光光說,“說給老百姓聽的,反正關沒關,流放沒流放,我們也看不到,其實連川已經被摧毀了。”
寧穀正在喝桔子水,聽到這句,一口提上來,桔子水差點兒嗆進鼻子裡。
他用力捏了一下杯子,金屬杯子被他捏出了一個凹坑。
“摧毀他對主城有什麼好處。”範呂說。
“誰知道呢,也許非規計劃成功了呢,隻是輪不上老百姓,”光光說,“不過我看C區D區那些人倒是都挺盼著他被摧毀的。”
“他們最殘忍。”範呂閉著眼睛說,“看得見誰就恨誰,隻看得見鬣狗就希望鬣狗死,看不見下命令的人,就恨不著。”
“也挺可憐的,”光光想了想,“主城一旦有一天塌到眼前了,第一個被放棄的就是我們。”“你不是他們,你可是綠地身份卡。”範呂笑著說。
“我不稀罕,”光光說,“如果我真的活著到了那一天,我就留在店裡,哪也不去,或者我就去鬼城。”
“誰帶你去。”範呂往門口看了一眼。
“你帶我去啊,”光光又看了看寧穀,“這個鐵球,哪兒來的?”
“他聽到沒事。”範呂說。
“誰聽到也沒事,”光光臉一揚,“誰管我們小老百姓,早晚都是完蛋。”
“我可不帶你去鬼城,”範呂說,“我是要死在主城的。”
“忠誠。”光光撇了撇嘴。
範呂和光光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寧穀對他們聊天的內容,感覺隱約知道怎麼回事,但又完全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他突然有些疑問,團長對他這麼多年來用得最多的管教方式。
不要問,不回答,彆瞎想……
這一刻他發現,自己就像生活在一個團長為他建造出來的真空世界裡。
他可以招貓逗狗惹事生非橫行無阻,但永遠不會有人回答他的問題,永遠不會有人直麵他的疑問。
他喝了一口桔子水。
現在腦子裡亂得很,在回到鬼城之前找不到答案的這些疑問,對團長一邊想要質疑,一邊又拚命想要維護的心情。
……還有那個什麼剝離關押。
昏迷,什麼也不知道,不做夢……
連川被詩人掛在迷失嶺入口的時候,就是這個狀態。
他醒過來之後,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不記得,整場經曆是一片空白。
所以他要求的剝離關押,就是要再次進入這樣的狀態。
為什麼?
寧穀感覺自己能猜個差不多,但卻不能百分百肯定。
主城費儘心思守著失途穀所有出口也要把連川抓回去的原因,普通老百姓不清楚,而連川就是參宿四的契合者,除了最上頭那幾個大官,說不定也沒幾個人知道。
畢竟從鬼城的傳聞來看,參宿四是閉口不能提,連川才是每次旅行者進入主城後的惡夢。
所以範呂之前對連川這一係列操作下來得出的判斷,就是主城要給廣大人民群眾看到的結果。
主城人民最痛恨的鬣狗,挾持人質要脅長官,衝擊城務廳,最後被捉拿,驅逐到鬼城,這是大快人心的處置決定。
但在表麵之下,寧穀看著手裡的桔子水,連川能冒這麼大的險,肯定不會讓這樣直白的結局出現。
表麵之下,他有彆的計劃。
而這個剝離關押,就是計劃的一部分。
按驅逐來考慮,車來之前的這段時間裡,連川是沒有機會也沒有理由脫離主城監控的,如果車很長時間才來,這段空檔就是相當大的變數,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讓自己成為一個空白的人,是最妥當的。
寧穀的手指在杯子上敲了敲,九翼的弟弟?就這智商,九翼的爸爸也趕不上啊。
而這樣的要求,還有一層可能隻有寧穀才知道的原因。
他在連川處於這樣的狀態時,進入過連川的意識,或者記憶。
連川知道範呂和老大一定會打聽到他這個要求,那麼寧穀自然也會知道。
連川應該是希望他能夠再次利用這個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