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穀能夠很清楚地看到這些排列著的,發著光的字母。
除了能認出這是字母和各種符號不是字,彆的他一概看不明白了。
連川伸出手,想往光那邊摸一下,看這些東西是不是實體,能不能讓他們在風道裡停下來。
剛伸出手,九翼猛地一把把他的手給拽了回來:“彆碰!”
也許是因為有麵具遮風,九翼的眼睛比他倆的保護要多一些,他指著光裡:“有東西。”
連川也看到了那些光的後麵……不,光的中間,有東西。
寧穀一眼過去看到了一個人影。
接著是第二個。
第三個。
七八個黑色人影像是被一串串發著光的代碼戳在空中。
而這些人影,都不是完整的人形,像是正在被分解,人影的邊緣都已經模糊不清,不斷地有黑色的碎片飄出。
“是清道夫嗎。”寧穀低聲說。
“清道夫的數量就這麼幾個是不是有點兒太少了?”九翼也低聲說。
沒等他們再細看,風很快把他們卷離了這幾個人影所在的位置。
“要想辦法停下來,”九翼說,“這地方太奇怪了。”
風道往後越窄,他們距離四周的光也越來越近。
不能停下來的話,最終他們有可能會被擠進這些發著光的代碼裡。
說不定下一團被戳在空中慢慢分解的人影,就是他們三個。
寧穀舉起了左手。
指尖的金色光芒在風道裡拉出了長長的一條光帶。
緊接著光帶炸開,在風道裡炸出了一條金色的通道。
風就在這一瞬間停止了。
像是從來沒有過風,三個人停下的時候甚至沒有感覺到向前的慣性,就這麼突然懸在了空中。
“停了?”九翼問。
“停了。”連川說。
“怎麼辦?”寧穀看了看四周。
九翼的手慢慢伸向旁邊的發著光的代碼,在接近的時候,指刺探出,紮進了發著光的那些字母當中。
接著他們就看到了九翼的指刺像是被溶解在了空氣裡,化成了一片小小的碎片,很快消散了。
“我不該跟你們進來的,”九翼收回了手,看著自己的指尖,“這是條自毀之路。”
“寧穀。”
一個聲音從九翼戳過的代碼裡傳了出來。
三個人猛地轉頭,盯著那邊。
寧穀看到了自己的臉,巨大的臉,在一片光芒之後,若隱若現,仿佛一麵牆。
“我以為隻有我找到了這裡。”臉說。
“這是什麼地方?”寧穀顧不上吃驚。
“起點,”臉說,“和終點。”
“你是誰?”九翼問。
“無數個失敗,”臉說,“無數個新生。”
“這是隨機產生世界的地方。”連川說。
“不,”臉說,“這裡隻有他,隻有我。”
“明白了,”九翼說,“隻有寧穀是一定會出現的,彆的人消失了就不會再有,你是那個跟著露珠過去的寧穀嗎。”
“我不叫寧穀。”臉說。
“我管你叫什麼?”九翼說,“就問你是不是。”
“是,”臉說,“不過我應該不是第一個找到這條生路的。”
“你都這樣了,”九翼看著臉,“還能去得了?找到了有什麼用,你都隻剩一張臉了。”
“寧穀消失就可以。”臉說。
“那你就是做夢。”寧穀冷著聲音說。
臉沒有再說話,慢慢往後退開了。
就在變得有些麵目模糊的時候,又突然往前衝了出來,陡然變大的臉在代碼之後清晰可見。
寧穀感覺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被拽向了臉的方向。
連川和九翼同時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一張寒光織出的網在九翼揮手間向臉卷了過去。
臉被切成了無數小塊,仿佛一張高階拚圖,但吸力卻並沒有消失。
而且這吸力強大,加上他們根本沒有著力點,連川和九翼兩個人拽著他,也對抗不住,不斷地向臉的方向靠了過去。
寧穀很快發現了這股力量隻針對自己,他一咬牙,鬆開了拉著連川的手。
臉之前說的話,他可以確定,自己在這個世界裡的存在是有必然性的,比起連川和九翼,他就算被臉嘬過去,活下來的希望也會更大。
“鬆手!”他喊。
“不敢鬆,”九翼說,“鬆手就會被連川殺了。”
拚圖臉突然笑了笑。
寧穀感覺自己被猛地往前帶了過去。
這力量來得太突然,九翼拉著他衣領的手滑開了。
接著連川的手也突然鬆開了。
雖然寧穀讓連川鬆手,也希望他鬆手,但在連川鬆手的那一秒,他整個人都像是突然失去了力量,說不上來的,滿滿的失落和絕望,像黑霧一樣卷著他向臉衝了過去。
“彆!”九翼吼了一聲。
寧穀餘光裡看到連川猛地往九翼身上蹬了一腳,借著力從他身邊衝過。
像一道閃電,撞向了那張臉。
本來就已經是拚圖了的臉被連川這一撞之後,頓時四分五裂。
寧穀感覺拉著自己的那股力量消失了。
愣了幾秒鐘之後,他嘶吼著喊了一聲:“連川!”
前方隻剩下了發光著的密密麻麻的代碼,那張臉和連川,都已經看不到了。
寧穀瘋狂地揮著胳膊想要撲向連川消失的位置,九翼拉住了他:“彆乾沒意義的事!”
“你放開我!”寧穀指著他,“放開。”
“你如果進去,”九翼也指著他,“連川就白死了。”
“你才死了!”寧穀暴吼了一聲,“你才死了!”
九翼扶了一下自己的麵具,迅速糾正了自己的說法:“你如果進去,連川就白替你賭這一把了。”
逢賭必贏。
寧穀死死咬著牙,全身都在顫抖。
從腳開始漫延出的金色光芒裡混雜著絲絲縷縷的暗銀色。
“我要他活著。”寧穀的聲音沙啞,一字一頓中帶著讓九翼感覺到恐懼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