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如果寧穀不離開,對於他來說,他的世界也就一直停在了他把手伸向清道夫的那一瞬間。
沒有人會覺察到他經曆了什麼,世界在下一秒也許就會毀滅,但他可以在這裡跟連川一起看著無數的世界毀滅。
在這個沒有時間的地方,活在他牽掛的所有人和事的那一秒裡。
寧穀按了按自己胸口,疼得他差點兒喊出聲來。
他不要留在這裡。
這跟葉希永遠活在那個泛黃的最後一秒裡有什麼區彆?
他不要這樣的活著。
他要真正的活著,有哭有笑,有開心有難受,有朋友有仇人,有再見,有明天見……
“我沒有舍不得你,”寧穀勾起嘴角笑了笑,“你以為你是誰?”
連川衝過來,拳頭第三次砸在了他肋骨上。
這一瞬間寧穀感覺自己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抓住連川的肩膀,努力用力地呼吸著:“你不是我舍不得的那個人,但是我會找到他,我會帶他回去。”
“你不走的話,真的會死的,”連川把他的手慢慢從肩膀上撥開,“我隻是給你一個選擇。”
“是麼,”寧穀笑了起來,“我早就選擇過了。”
連川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揚起手再一次砸過來的時候,速度對於連川來說很慢。
寧穀可以躲開,也可以用能力護住自己。
但他沒有。他就在等這一拳。
這個黑暗的連川要把自己承受過的痛苦,一點一點加載他身上,清楚地看著他的痛苦,看著他無望地掙紮,看著他在他看來毫無意義的堅持。
就像他在這裡看著無數地世界承受著毀滅前的驚恐和絕望。
連川的拳頭落在寧穀胸口上時,寧穀感覺自己呼吸都停止了,眼前一片混亂的星星點點。
但他還是用儘全部的力量,抱住了連川。
連川沒有動,似乎在享受他痛苦的喘息。
就是現在了。
逢賭必贏。
他並不願意再給連川加上任何痛苦,但他還是必須用痛苦來喚醒連川。
用連川所有痛苦的源頭。
沒有金光的光芒。
寧穀身體裡爆發出的全部是暗銀色的光束。
沒有旋轉,沒有纏繞。
沒有任何緩衝。
儘數刺進了連川的身體裡。
“我早就選擇過了,”寧穀在連川耳邊說,“我要那個跟我在教堂結婚的連川,跟我一起在我們的世界裡活著。”
連川沒有說話。
但呼吸很重。
刺透了他身體的無數刀鋒終於讓他發出了很低的一聲,痛苦的呻|吟。
對不起,連川,要用你最痛苦的記憶讓你回來。
“參宿四,”寧穀低聲一字一句,“喚醒。”
收到。
地麵下傳來的震動,伴隨著巨大的爆裂聲響。
蹲在熔火管道頂端的九翼差點兒被震得摔下去,不得不伸手扶了一下。
福祿壽喜在下方緊緊抱著管道:“老大!要死了嗎!”
“閉嘴,”九翼慢慢弓了弓背,“不知道寧穀是成了還是敗了……總之,清道夫要來了。”
“很多嗎!”福祿喊。
“傾巢而動。”九翼說,“去告訴爆破手,準備。”
福祿壽喜飛快地蹦著跳下了管道。
“九翼,”團長的聲音從通話器裡傳出,“情況不對。”
“要來大批的了,”九翼說,“旅行者注意防禦,E在嗎。”
“在。”E的聲音響起。
“我要炸管道了,”九翼說,“傀儡拚一波,這波擋不住,我們就完了。”
“知道了,”E說,“全力以赴。”
“雷豫他們回來了沒?”團長問,“我聯係不上他們。”
“主城那邊的通訊斷了,”九翼說,“暫時得我們先扛著了。”
“清理隊全員就位。”通話器裡是龍彪的聲音。
“管道一炸,”九翼說,“清理隊會被隔在主城,那邊交給你們和旅行者了。”
“行。”龍彪說。
“那就等著吧。”九翼說。
火光像是要撐破地麵一樣從裂縫裡衝出來的時候,光光看到了大片的黑色。
清道夫的數量幾乎將衝天的火光都遮暗了。
“不要出來。”光光把最後一個流民推進了地下倉庫,關上了門。
這就是最後的毀滅時刻嗎?
光光背著武器從商場的窗口跳了出去。
她幫不上什麼忙,武器能夠短暫壓製清道夫,雖然她抱著哪怕能壓製一個清道夫一秒鐘也可以的目標衝出商場,但她知道,更大的原因,是她就算要跟著這個世界一起去死,也要死於反抗。
旅行者的尖嘯聲在四周起伏著,不斷爆發出的能力中夾雜著破碎的清道夫。
圍著露珠的主城軍隊也全部散了出來,城衛和巡邏隊在身邊掠過,重石發射的聲音不斷傳來。
光光從未想象過有一天她會提著武器,在已經完全被烈火摧毀的主城裡,站在廢墟的頂端,向不斷撲出的清道夫開火,把清道夫壓向附近旅行者爆發的能力圈裡。
從未想象過自己有一天會擁有這樣的勇氣和憤怒。
她也從未想象過自己有一天會怎樣死去。
幾個黑影向她卷過來的時候,她最後一次按下了按鈕。
再見。
雖然不怎麼美好,但還是留下了很多回憶和不舍的世界。
我的故土。
“炸。”九翼輕輕一彈指刺,一聲嗡鳴低低地響起。
隨著地下再次傳出的爆響,黑鐵荒原上大片的地麵開始慢慢地隆起。
第一片黑鐵地麵被爆破掀起的時候,九翼一弓身,身後展開了巨大的雙翼,他躍下黑鐵管道,從空中滑行而過。
“救世主,”他一揮手,寒光閃過,為被包圍住的一隊傀儡掃出一條通道,“你乾了什麼……你的專屬大BUG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