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啊!是聖子和教皇冕下!”
“光明神在上,冕下真的出席了!!”
也許是因為這場聖水洗禮對於教廷而言是並不光榮的自證,聖子蘭特的衣著也不複往日人前那般光鮮亮麗,與他身旁華服加身的教皇卡利斯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聖子蘭特隻身著一襲簡單素雅的純白長袍,烏棕色的長發隨意地散在身後。他的右頰上戴著一張特製的蝴蝶麵具。這麵具遮住了他四分之一的臉龐,將其右眼完全遮蓋著,隻留下一隻振翅欲飛的蝶。
這本該是個極其精妙的小巧思,可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蝶翼麵具下的掩耳盜鈴。
在最廣為流傳的蜚語中,聖子蘭特在神血的揭露下顯現出了赤紅色的惡魔之眼。
他的右眸連接著赤色深淵,普通人一旦與這赤色的惡魔之眼對視便會失去理智,迅速轉變為墮落種——雖然一直到洗禮這日也未曾出現過切實案例,但這種說法就是莫名得到了人群的追捧。
單邊視線受限絲毫沒有影響陸易的步伐,他緩緩跟在卡利斯托身後,步伐從容,表情平靜。
人群的議論聲越來越小,最後徹底趨於無聲。
陸易就這樣頂著眾人的視線,跟隨卡利斯托一步一步走到光明廣場側麵的祭壇台上。
祭壇之下是耗時三日連夜新建的聖水池。
波光粼粼的水麵倒映著偌大的祭壇,以及緩緩步上祭壇的蘭特和卡利斯托。
一道台階將卡利斯托和蘭特分作明暗的兩端,台階之上的教皇華服冠冕,台階之下的聖子素衣披發。
正午日高懸,兩人對立而站。
卡利斯托身後是宏偉輝煌的巨大聖殿,他麵對著人潮,坐擁聖殿的冠冕和信徒的朝拜。而他麵前的蘭特麵朝宮殿背對人群,無端顯現出一腔莫名的孤勇。
“蘭特。”
“老師,我在。”
“吾今秉承所有光明信徒的意誌,為蘭特·霍布斯施洗,使他的名在聖水中得證。蘭特,你準備好了嗎?”卡利斯托表情肅穆問道。
陸易深吸一口氣,認真道:“冕下,我已經準備好了。”
卡利斯托不再多言,伸出教皇權杖將紅寶石的切麵輕柔地貼上蘭特的額頭。
陸易感受著額前寶石的涼意,在胸口畫著正向十字。
權杖隱去,卡利斯托一手扶起另一隻手的袖子,露出一節修長有力的小臂。他伸手沾了些許身旁銀盤盛滿的聖水,灑在蘭特微微低下的頭顱之上。
“願光明神與你同在。”
“阿門。”
阿門——在場無數人同樣在心底默念著。
卡利斯托收回手,低聲道:“去吧。”
陸易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而後轉身。
卡利斯托和陸易都清楚這場聖水洗禮對於聖子蘭特而言是一場有去無回的自證儀式。
隻有他們清楚,這不是自證,而是告彆
。
陸易緩緩走下祭壇,走向聖水池前。
“蘭特!”有人在人群中大聲呼喚道。
“疫病是你搞的鬼對不對?!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嗎?!你知——”
反應迅速的聖殿騎士及時製止說話的人,那突然暴起的人沒能繼續說下去,掙紮著被拖出了光明廣場。
可原本就死寂的氛圍到底還是變了味。
【“857……剛剛說話的那個人我是不是見過?”】
857停頓了片刻,遲疑回答道:【是的61,他是羅賽樵幸存下來的居民。】
陸易無聲歎了一口氣,【“羅賽樵的居民……”】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在逝者麵前,其中的是非對錯已經斷不明了。
他能做的隻有送彌歐斯去地獄贖罪。
而在此之前,他必須蟄伏。
*
噠、噠——
聖子蘭特腳步輕盈,卻悄然波動著在場所有信徒的心。
他緩緩走進那聖水池裡,帶著唱詩班的讚美歌聲,帶著千千人的目光,帶著羅賽樵的永恒加冕,帶著沒能成功刻上紀念碑的聖子之名,緩緩趟進那新造的聖水池裡。
“卡蒂梵,偉大的聖城卡蒂梵,永遠純白潔淨的光明聖殿——”
聖修女在高聲吟唱著。
冒著寒氣的聖水逐漸沒過聖子蘭特的衣擺,再是腰部、肩膀,最後親吻上他的下顎與淡粉色的唇瓣。
聖水沒過他的頭頂。
卡利斯托保持著完美的教皇禮儀,無聲凝視著那平靜無波的水麵。
可那聖水池的平靜無波隻維持了數十秒。
也不知道是從聖子蘭特浸沒在聖水池中的第幾秒開始,逐漸有大大小小的氣泡冒上水麵。